从煤油灯到精美吊灯:前路越走越光明
电对于我来说,可以称得上是改变了我的命运。
1978年的春天,母亲抱着几岁大的我,从老家来到福州城看望我的父亲,父亲当时在这座城市当工人,当母亲第一次踏上福州城,看到街上闪耀着灯火的时候,惊奇地张大了嘴巴。她对我父亲说:“城市太好了,有不用油的灯,我不想回乡里了,就在这里和你生活,晚上我就可以在灯下做针线活了。”
父亲过去曾动员过母亲到城市来,可母亲总是故土难离,想不到城市的灯一下就迷住了她的心。我因此成了城市人。我由此和农村老家的孩子有了不同的命运。
我们虽然生活在福州城里,可母亲在家里只装了一盏15瓦的灯。因为在我之后又添了几个弟妹,而父母都只是普通的工人,他们的收入仅够维持我们最基本的生活。 我上小学五年级时,我开始喜爱阅读课外书籍。我想利用晚上的时间看书,便向父母建议,在我和弟弟住的阁楼上安一盏灯,我不敢说是为了看闲书,而是以学习任务重,晚上要复习为由。在我反复的缠磨下,父母终于为我们装了一盏15瓦的灯。后来,父母又给我泼了一盆凉水。有一天晚上,我在阁楼上看书看迷了,父亲爬上来了我都不知道,父亲发现我看闲书,训责了一顿不说,还勒命我立即关灯睡觉。
从14岁开始,每到晚上九点,父母就要在楼下催我关灯睡觉。我知道他们不是为了要我早点休息,而是心疼电钱。可我这个时候偏偏十分痴迷地看文学书籍。有一次,我遵照父母之命关了灯,可心里还想看书,便俏俏爬起来,用一件衣裳将灯围住,尽量不让光射出来,然后我把脖子伸进去看书。这种方法还没使用几天,就被父亲发现了,我还因此挨了一顿打。我只好把阁楼上的板皮墙偷偷撕大缝隙,借用外面的一盏路灯看书。
八十年代末,我被招到福州郊区新建中的水泥厂,而且还被分到了远离厂区五十多里的矿山。矿山当时还没有通电,晚上我们就在两面透风的芦席里摸黑睡觉。这种条件比我们在农村老家时还艰苦,农村起码还有一盏“忽闪忽闪”的煤油灯。我们这群刚招工上来的小青年强烈不满现状,集体步行下山,到厂区请愿,要求给我们起码的生活条件。可当时厂里的最高领导对我们提出的要求一概置之不理,反而狠狠批判我们有资产阶级的享乐思想。最后,他还发出话道:“户口在我们手上,你们谁也别想走”!
当时的户口就是生命,户口捏在人家手里,我们只能低头,忍受没有床没有电的日子。为了消磨晚上没有灯光的时光,我只好躺在铺在地上的凉席上默默地背诵着唐诗宋词。
当时我只有17岁,又爱看书,便又幸运地安排到厂区当一名电焊工人。虽然我白天享受的电火太强烈而又刺激,可晚上却只能和上百个同伴共同享用几盏昏暗的灯光。我们同住在一间当地的棉花仓库里,我渴望有电看书学习的希望还是没能实现。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两年。后来,厂里终于建起了一幢单身楼,让我们全部搬了进去,但一间十几平米的房屋要住六个单身职工,这样的条件虽然能勉强看书,却写不成字,因为除了床,一张桌子都摆不下。而我此时除了渴望有电,还需要桌子,因为我在读文学书籍中又产生了创作的欲望。好在单身宿舍就建在厂区,我就和车间办公室的一位同事搞好关系,找他要了一把办公室的钥匙,每天晚上就独自一人到办公室去读书和创作。就因为争取到了这样的条件,我创作的诗文就开始见之于报刊了。
1992年,因在创作上的小成绩,我调到了福州郊区文化馆。我原以为调到文化部门,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创作上。谁知电反过来开始拖我的后腿。白天,我要辅导和组织业余作者的创作活动;晚上,文化站开始利用充足起来的电能办舞会放录像,我们这些文化干部都被抽去守大门。看着那五颜六色旋转的灯光,我这个喜爱读书和创作的家伙只能啼笑皆非。
进入九十年代中期,改革开放的步伐愈来愈大,电的缺口也愈大,我所生活的郊区虽然紧靠着发电站,却几乎天天停电,文化站的舞会录像厅自然也办不下去了,把晚上的时间交还给了我们。我又回到了靠点蜡烛和煤油灯来看书写作的日子。由于对电太渴望了,就有人向我推荐一种小型电频器,就是来了电后自动接上充电,停电后能管几个小时的照明。虽然当时一个电频器的价格得需我二个月的薪水,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买了一个。就是靠这个电频器,我写下了几十万字的文艺作品。
九十年代末,我原来所住的阴冷潮湿的小屋成了危房,文化馆只有把办公楼顶楼的一间杂屋腾出来供我居住。到了夏天,阳光直射楼面,烤得我们全家整日像在蒸笼里面。好在这个时候,电力基本供应得到了保障,我们用两台电扇日夜不停地吹,仍旧热汗淋淋;我们只能睡在地上,从冰箱里把冰拿出来,装在盆子里紧挨着我们,好吸收点凉气。这种天气,就是一大早,我都提不起笔,因为刚铺纸写下一行字,汗水就把稿纸打湿了。当时,我们已经知道空调的存在,却装不起空调。因为我们夫妻俩的工资加起来还不到五百元。
进入新世纪,由于电力愈来愈充足,社会生活的普遍提高,很多家庭都开始装空调了,但我们这个小家依旧装不起空调。我老婆所在的工厂不声不响地倒闭,连一分钱的生活费都发不出来;而我所在的文化单位也是清贫困窘,我每个月仅有三百多的生活费。但我此时开始有了一个梦想,那就是要有一间装空调的书房,有一台电脑,不论春夏秋冬,我都能看书写作投稿。 为了实现这个梦想,2000年,我毅然在单位办了留职停薪,带着全家人远赴广州打工。在广州打工的日子,我们就在一个花地小区租下了带有空调卫生间的两房一厅居住。这是我们全家第一次享受空调。
在广州打工10年后,我们回到了福州郊区老家,在一个新建的小区买了一套四室两厅两卫的新房,装上四台空调,三台电脑,每个房间和客厅都精心装上了各式吊灯。当我们全家搬进新房第一天的晚上,我特地将所有的灯光全部打开,新家顿时笼罩在一颗辉煌璀璨之中。我惬意地走进我的书房,打开空调,在清凉之中打开电脑,我开始写下这关于电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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