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起萧萧两鬓华, 卧看残月上窗纱。 豆蔻连梢煎熟水,莫分茶。

　　枕上诗书闲处好, 门前风景雨来佳, 终日向人多酝藉,木犀花。

　　---李清照

　　“村头那家的囡囡又来给阿嬷炒茶了!”邻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各家纷纷冒出头看着我和母亲。母亲笑吟吟地点了头,拉着羞红脸的我走进小院。

　　外婆大病初愈,母亲带我来探病,顺便也依着惯例来给她炒茶了。

　　农村的夏日清晨,天仍隐隐沉着脸。蒙蒙的雾气缭绕在摇椅上的外婆的身边,木椅吱呀地摇晃着。院子角落已经放好一筐茶叶,嫩绿叶尖还沾着露珠,旁边木桶里的井水倒映着一片蓝天。

　　灶膛里飘出阵阵青烟,茶叶与铁锅相接的瞬间清香扑鼻而来,味道逐渐醇厚,院内溢满清香。母亲用茶帚快速搅拌着,叶片沉淀出暗色,变成墨绿色。四散的叶结成条,又在茶帚的挤压下终成茶饼。母亲小心翼翼地将茶饼夹入白瓷瓶,放进厨房木柜中。又将剩下的茶条放进壶内。翻滚的热水早已急不可耐,当二者相溶时,叶舒展开腰身,散出浓郁的茶香,绿意扩散开来,染得清水尽失本色。

　　母亲将茶递向外婆,老人的笑脸安静淡然,她深深嗅着杯口,慢慢地饮了茶。

　　母亲小气吗?我看向相视微笑的母女二人,在想这个问题。每年家里都有龙井、铁观音等名茶,但她从不带给外婆。只是,这看起来廉价的炒茶,世上独有一人懂其道,叫囡囡。

　　阳光挤进小院,穿梭在茗香之间,耀眼的金色让早晨清冷的空气都变得柔软起来,母亲的笑脸婉若清扬。外婆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旁的茶水早没了热气。母亲提着带来的礼品,出门送予邻里。

　　“妈”,我跟着她身后,“外婆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住?”

　　“老人家喜静,而且她想陪你外公。”

　　外公我知道,就是桌上黑白照里的男子。“那你为什么又每年都来?”为什么?我年年都问,母亲年年都笑。她果然又笑了,眼底一片水色,声音细若游丝:“牵挂。”

　　再回小院时,外婆还在睡。母亲换了冷茶,静坐在摇椅旁。阳光越发刺眼,细碎散落在满是皱褶的脸上。老人的眼皮微微抖动着,然后缓缓睁眼。

　　“囡囡,我…睡了多久了”

　　“才一会儿。”

　　“这样啊…”老人伸出手,握住木杯,眉眼舒缓,“真好,茶还温着。”

　　清香浮动,久散不尽。

　　回家路上,我告诉母亲,“妈,我也有份牵挂。”她愣了片刻,嘴角弧度渐渐扩大,轻声应了句。

　　光阴只知方寸,何时延过片刻生死枯荣。

　　思念旦暮未歇,一缕茗香伴君侧。

　　长乐一中 高二12班

　　作者:陈灵清 指导老师:李娟

　　本文系高中组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