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当年放学路
有没有一件事情,可以把自行车、电视机、婚姻、孩子等看上去不太相干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我从一所乡镇中学考到县城去读高中。 乡镇到县城20里,每天上下午各有一趟班车经过,从学校去县城容易,从县城回乡镇却麻烦。住读生周末多半是回家的,但周末放学时间和班车发车时间冲突,所以每个星期六下午一到放学时间就头痛:怎么回家?
除了公共汽车,那会儿最方便的就算自行车了。可那阵子自行车也是个稀罕物,有自行车的家庭也不多,每到周末,校门口站着一些推着自行车的父母,就像今天的校门口停着很多接孩子的私家车,在那个年代也是一件令人羡煞的事。
走进高中第一天起,父亲就承诺买一辆自行车,可直到高一读完,这辆自行车依然还是画饼。也难怪,那阵子有多少家庭能攒下闲钱,买一辆堪称高大上的自行车。所以,每次没赶上公共汽车,我就发狠把牙齿一咬:走路。
20里路说远不远,但绝对不近。每次和几个同方向的同学结伴回家,半道上不断有同学告别,走到最后,就往往只剩下路途最远的我了。两个多小时走回家,父母问,累不累,我把委屈藏在内心,倔强地说,不累。
附近有一个同学,家里有一辆加重自行车,周末父亲常骑来接他。有一次他问我,想不想搭便车。想,当然想。同学就说,那好,把你碗里吃不完的肥肉让出来。那阵肉食不多,又正在长身体,哪里有吃不完的肥肉。可为了让两条腿舒服,我就只得忍嘴了。 那之后,那辆加重自行车上,同学坐后座,我就坐前面横杠上。40分钟车程,屁股被硌得难受,但同学父亲汗流浃背,再加上我省了时间,所以我兀自满意。
高二上半期快完,家里再次提到买自行车,可父亲说,买了孩子也不会骑,有点浪费。这话我记在了心里,也算一个激将,于是我千方百计瞅空子想学车。那会我和同学关系已经很铁,星期天下午便去蹭他家的加重车学车,学的是那种“斜杠”。我俩在坑洼不平的乡间道上、农家院坝和竹林间欢快地撒野,摔了无数的跟头,但也自以为是的掌握了车技。
那阵县城的高中只读两年。到了高二下半学期,马上要迎接改革开放后恢复不久的高考了,可能父亲想给我创造一个相对好点的高考条件,终于咬牙买了我们家第一俩自行车。不是稀缺的“凤凰”“永久”,而是相对容易买到的“飞鸽”。
那一个周末,父亲推着一辆崭新的“飞鸽”,颇为骄傲地站在校门口的自行车大军中。随后的一路,我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不时把头靠上父亲的后背,听着父亲吭哧吭哧的微微喘气声,看着“飞鸽”驶过留下的隐隐车辙和越来越近的家,心里百感交集:路很远,家、亲情和希望很近。
光阴荏苒,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忘不了那条20里的回家路,那俩崭新锃亮的“飞鸽”牌自行车,同多年后我们家买的第一台黑白电视机,同我大学后第一份工作,同我后来的婚姻和孩子的降生,都深深地烙进了我的记忆,成为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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