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差老爹赶时髦
七十多岁父亲回忆的话题,不外乎是他干邮差几十来年和对通讯变化快的感叹。
说起通讯40年的飞速变化,我们都赶上了。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爸作为周围稍有文化的高小毕业生,在生产队担任过记工员,能写会道,在老邮差退休爸爸因身体单薄,干重农活吃力被推荐当了一名邮差。
于是父亲每天在自行车两边,驮着装满信件报刊杂志以及少量电报的两个绿色袋子,行走在乡间羊肠小道,上坡下坎,他往往累得筋疲力尽 ,但他始终把这些信件看得很重,认为这是亲人间联系的重要物件,不能丢失更不能损坏。下雨时,他宁可自己淋湿,也要用雨衣把信件层层包裹。 他认真负责,我出生时他还因去送两个同名字的信件,耽误了时间。那时候生活很差,我生下来时被一层紫色胎衣包着,瘦骨嶙峋,接生婆以为是怪胎裹了块旧衣服扔在一边,爸爸回来了累得筋疲力尽倒了点酒喝,母亲催促他快去把我这怪胎扔掉,但爸爸说歇歇。等爸爸喝了半杯酒,他见我在动,就拿一根竹篾挑开胎衣:“哎呀,老周,这是个娃娃得嘛。”他赶紧把我抱上床,让母亲好生喂养,因此他常说救了我一命也是因为送信。
读完小学参加升学考试,听人说我没考上初中,我就扑在床上哭。爸说:“哭啥子,我送信去你老师家问问。”那天远远地看见爸爸眉开眼笑,我想肯定有好消息。“老爸帮你问了,胡老师说我家二女子考不上你们全班都考不上,你班考上了十九个,你只管给我好好读书。”老爸略带自豪地说。于是我珍惜机会更加努力读书,想通过考学改变命运不辜负父母。 那时家里太困难了,四姊妹都需要读书,等父母帮着把二爸三爸小姑供养到读出书,学完手艺能挣钱,爷爷就带着他们分家。妈妈急得哭,爸爸却说:“没啥,活人还能被尿憋死。”爷爷一直不看重我们四个孙女儿,爸妈却当宝疼着。于是八十年代初,父母忙完地里活,抽空做点小买卖,把别人不要的荒地滩地开来种,拉扯我们勉强度日。
一天老爸送信回来一直说有件重大的喜讯宣布,让我们猜猜,我们摇头。“看,这是什么?老周这是二娃考上师范的录取通知书,而且我送了这么多年的信,第一次收到写给我收的信,一路上很多人都祝贺我要当老太爷了,我们家有盼头了啊。”那一晚我们全家都十分开心,后来爸爸又收到三妹小妹考上中专学医的通知书,他更是觉得女儿们是街上方圆数里的骄傲。
再后来因为我们在外读书,父母牵挂,凑钱安装了队上第一部座机电话,其它邻居也来借用,父母都很慷慨热情。他说起送信遇到的事,当时下大雨,烂路难行,他去避雨,泰山村这家大媳妇生孩子已经一天一夜了,危在旦夕。父亲用别人座机给在外的三爸的BP机打了个电话,开大货车的三爸接到传呼信息赶紧回复问清楚,连忙开车把这个产妇送到四十公里外的淮口医院剖腹救下母女,几年后结果大姐嫁给了这家的二儿子,我们有缘成了亲戚。
九十年代中后期,父亲年岁高了,加上通信信件少了,父亲卸下了他的邮差工作。三爸搞运输加上卖副食生意,先发了财,安上公共电话,又买了大哥大,把旧一点的BP机给了老爸。我当时出去函授学习,听温江一带的人说家家户户都安有电话,楼上楼下都打电话联系,回来给爸说,老爸却说不神奇,我们这边也会有的。
果不然,到了上世纪末,我们都开始用手机了,把家里的座机淘汰了,可要联系老爸怎么办,妹妹们就给他买了三个手机,可冲了几次话费,也教过他几遍,他却说居然不会使用。然后这几个手机就搁坏了,又给他买了老年人的棒棒机,他说简单。妈妈病逝早,平时我们在外面工作,留他一人在老家,有事时就给老爸打个电话。最近两三年,节假日把他接县城来耍,看着新县城的变化,也给他报过团随老年人出去旅游,看别的老人玩QQ、微信、拍照不亦乐乎,他也开始琢磨这些了。 前几天,远在福州的姐姐在微信群里说,老爸居然会用微信了,并在视频里和她聊天。原来老爸早托我女儿给他在网上买了小米5智能机,自己偷偷学会了手机上网。他种的菜长成了,拍了照,喊女儿们回去拿。过年了老爸加入了家族群,居然还会发红包,他把旅游时的一些照片嗮出来很得意。更为奇特的事,他把我写文发表的报刊都收得好好的,拍照嗮在他朋友圈。自己也学着写一些简短的文,有的还发在社区报呢。当我们忘记自己生日时,他会提醒每个家里成员生日快乐,在网上发来祝贺。当我熬夜写文章时,他叮嘱我早点休息,穿厚点,他会关心孙子孙女们学习成绩的好坏,过年时用红包多少来表示奖惩。
年前,我抽出时间陪他去爬金堂山,给他拍了很多照片,他很开心,马上就转到他的朋友圈,要在乡下的那帮老朋友面前嘚瑟,他还想去云顶山、炮台山、玉皇山、龚家山、樱花谷花熳天下……
老爸,虽然你想在乡下,但你的心里满是女儿外孙子孙女们,即使通讯日益发达,带给你我方便,但我想你更希望子女陪伴,我们争取陪你更多时间。你陪我们长大,风雨历程我们陪你变老,让这份亲情驱散孤寂温暖你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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