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上海妇联建议增设夫妻共用育儿假，强制男性休假不少于育儿假的三分之一。消息一出，引发热议。不少网友表示支持，“建议全国推广！”“女性因为生育受到的职场歧视太多了。”也有网友担心或难以落到实处，“育儿假，男性可能还是在家里打游戏。”

　　上海市政协常委、上海市妇联副主席、新闻发言人翁文磊在接受专访时称，增设夫妻共用育儿假，将减少女性在职场中面临的性别歧视。而夫妻共同承担家庭责任，将极大地有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

　　背景：生育政策调整效果不显著

　　记者：建议增设夫妻共用育儿假的初衷是什么？

　　翁文磊：2020年9月，上海市妇联、市妇儿工委办开展“家庭生育行为影响因素及政策支持研究”。课题组在普陀、静安、徐汇、黄浦、浦东、闵行、青浦、宝山等区，以20至49周岁已婚女性或配偶为调查对象，开展网络调查，收回有效问卷2220份。调查显示，当前上海市育龄家庭的生育意愿和生育水平较为低迷，家庭平均生育意愿为1.3个孩子，仅三成家庭希望生2个及以上孩子。家庭平均生育1.08个孩子，近七成家庭实际仅生育1个孩子，其中超七成一孩家庭未来三年内确定不会生育二孩。

　　上海市生育水平处于极低水平，育龄妇女规模逐年下降，生育政策调整效果不显著。长此以往将导致严重的人口老化、劳动年龄人口短缺、经济增长乏力等问题。

　　记者：在您看来，育龄家庭的生育意愿和生育水平较低迷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翁文磊：一是育儿成本过高，抑制家庭生育水平。上海市生养孩子成本显著高于国内各类城市，其中教育投入支出是其他城市的两倍以上。

　　二是社会现代化程度高，生育观念发生重大转变。传统生育观念让位于个性化的生育追求，人生完整、夫妻幸福、让孩子有个伴是生育的主要动机，维持现有生活质量、“只生一个好”是不生二孩的重要因素。

　　三是家庭经济条件限制生育水平。年收入30万元以下家庭平均仅生育1.05个孩子，2019年上海市近半数家庭年收入不足16万，是限制家庭生育水平回升的巨大阻力。

　　四是祖辈提供隔代照料显著提升生育水平。在祖辈能提供隔代照料情景下，42%尚未生育孩子家庭未来三年确定生育，是不能提供隔代照料家庭的2.8倍。祖辈不能提供隔代照料情景下，39%尚未生育孩子家庭未来三年确定不生育，这一比例是能提供隔代照料家庭的3倍。

　　意义：减少职场性别歧视

　　记者：增设夫妻共用育儿假，对于破解职场性别歧视，有着怎样的意义？

　　翁文磊：因为二孩政策，妈妈生育孩子后，在职场上的性别歧视，不仅仅是隐性的，而是显性的。很多（用人单位）尽管在嘴上不说，但在实际操作当中，妈妈们都感到自己受到歧视。现在的年轻人，在成长的过程当中，受到的性别平等教育是非常好的。但是一旦踏入职场，女孩子都被“打脸”。因为在我们的教育当中，从来没有告诉你，到了职场，有那么多的性别不平等的现象。她们感同身受的，就是职场的被歧视，因为家庭要拖累（职业发展）。像这样的情况下，多少女性愿意生孩子呢？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爸爸有两个月的育儿假，可以减少女性职场上受到的性别歧视，我们觉得这非常重要。如果爸爸妈妈同样都休育儿假，公司在安排人事的时候，就不会因为你是女性，给你更多的歧视。

　　照顾家庭，不是个人的责任，这是社会的责任，企业也应该看到这一点。把这些责任都推到女性身上，那是不公平的。如果一个男性有家庭责任感，是更有责任、更有担当的。如果一个男性，在公司是高管，然后回到家都是打游戏，这样的男性有多少的家国情怀呢？家庭责任都不担当，如何去担当社会责任呢？

　　记者：父亲的参与和陪伴，对孩子的成长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翁文磊：其实做家长是需要学习的，但是这些都没有强制性。养育孩子是夫妻双方共同的责任，这才是一个健康家庭应有的姿态。

　　现在很多的医院产检的时候都劝爸爸一起去的。而且培训的时候，也是爸爸妈妈一起坐在下面，听医生讲产妇要注意什么、生孩子之后要注意什么……这些都应该爸爸妈妈一起听的，但我们过去仅仅是给妈妈听的。

　　社会对男性和女性都有很多的规训。在这个过程当中，如果女孩的爸爸有更多的榜样的作用，她就知道一个男性是如何的担当和负起责任的；作为儿子，也同样既能够体验到妈妈的辛苦，又能体验到爸爸的父爱，那他就会成长为一个人格健全的人。

　　那我们如何在公共政策上进行引导？很多爸爸如果不教，他不知道、他不懂，不是他故意为之。其实男孩子没有家庭责任（观念），并不是男人的责任，是我们整个的社会的建构（的问题），整个社会都要进行教育。如果我们有一些公共政策，我们肯定把爸爸召集过来一起培训，我们甚至会评选“最美爸爸”，把爸爸的典型也树立出来。这才是国际性大都市必须要有的姿态。

　　实践：理念助推决策

　　记者：强制男性休假不少于育儿假1/3，设定为“1/3”，源自怎样的考量？

　　翁文磊：因为我们希望增设的6个月育儿假，是夫妻两个人共享的。妈妈毕竟还是承担着哺育的责任的，所以妈妈稍微多一点。妈妈四个月；爸爸1/3，两个月。夫妻共用育儿假是在孩子的0-3岁用完。育儿假多少天等等，这都是专家提出来，参照了很多地区的（经验），比如参照了北欧一些国家的育儿政策。

　　记者：有观点认为，强制男性休假不少于育儿假的1/3，或难以落到实处。

　　翁文磊：有网友说，这两个月爸爸可能去打游戏了。我觉得打游戏是个性化的事。其实很多上海的爸爸是非常有责任心的，他们希望有这样的假。特别是孩子小的时候，他能够跟妈妈一起体验整个育儿的辛苦的过程。这也是培育爸爸和孩子的亲子关系，很多爸爸都觉得很开心。

　　我们建议，保障女性就业、产假合法权益，加大对损害女性就业权益企业的经济和行政处罚。卫生健康部门可联合妇联、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门等单位，制定“家庭友好型”企业认证制度，每年推出一批“家庭友好型企业”。

　　我们先提出一个概念，希望政府能接受、推动。至于后面怎么休假、怎么强制，那需要细化的。我觉得政府在决策方面应该接受这样的理念：要有一个育儿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