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发建/文

　　今年福州多雨，从早春到仲夏，总是淅淅沥沥，出行不便。老待在城里，心情被闷出了霉味。周末放晴，决定去阿贵的园子。

　　去往北峰的路途其实不远，但突然从高楼林立的城市走进大树参天的森林，在幽深阴凉里，听到蝉鸣鸟叫，颇有一种心绪缥缈、忘却红尘的感觉。

　　车子到达山顶后，往左边小路一拐，就看见了园子门口一排稀稀落落的茶树，仔细一看，是我家乡独有的菜茶。几个衣着统一的农民，用乡音浓重的普通话与来客打招呼，听着十分亲切。门口那条拴着的金毛犬，比我上次见到时长大了一圈，只是仍然不改温顺的样子，安静地看着进出的人群。即便回到家乡，看到的大抵也就是这种画风吧。

　　园子百来亩地，四周为隆起的山包，中间是下沉的山坳，这个季节，苗木旺盛，芳草碧绿，一幅欣欣向荣的样子。站在高处俯瞰园子，东边的竹子、西边的梨树，以及中间的橘柚和低洼处的池塘，远近高低，错落有致。只是南边几株不知名的大树，高耸云天，显得落寞。落寞，有落寞的好。就如这园子的主人，从来不刻意安排植物的分布，而是顺其自然地今天从这个农民手里租下一片柿树，明天又从另外一家买来了几株苹果，经年累月，终于孕育了一园繁华。

　　这个时节，园子里的植物都拼命生长，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挤挤挨挨地站满每一个角落。橘柚霸着园子的主位，用墨绿的叶子宣示主权，微风吹过，摇曳着纽扣一般大小的果实，好像在说它才是这个园子真正的主人。新竹在园子边上热闹地展开枝丫，抢占着每一缕阳光。菜地里的四季豆、丝瓜、黄瓜，或使劲往架子上攀缘，或纤巧地爬上旁边的树木。茄子和辣椒小心翼翼地把星星点点的花儿藏在了叶子底下，像一个羞怯的姑娘。这场景很容易让人想起童年时的乡间，惊醒了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空气里弥漫着百合花的香味。园子的主人，春天时，不知从哪里移种了成百上千棵百合，白的、黄的、粉的、红的花朵，把绿色的山野点缀成了五彩的斑斓。去年稀疏的萱花，今夏已经随处可见，橙红的花朵开满了园子的沟沟壑壑。萱草忘忧，百合寓喜，此情此景，应是心思缜密的主人的精心布置。听说阿贵远在老家的母亲，九十多岁了，依然精神矍铄、腰板挺直。“北堂幽暗，可以种萱。”主人在这远离母亲的土地上植萱，应该可以照亮他们母子彼此的心。

　　亭台楼榭隐藏在树影花间，闲坐泡茶的人们举手就可撩动枝头的花，采撷树间的果，也可以让自己的欢声笑语萦绕枝叶随风飞扬，让人感受融入自然的美，也感喟闲适时光的惬意与温暖。与世无争而又自由自在，正是生命的从容与尊严。

　　阿贵以前是福州一家主流媒体的编辑、记者，从南方一所知名大学毕业后，一直笔耕人生，墨书春秋。十几年前的一个傍晚，他路过北峰，下车，伫立，静听田间渐渐响起的蛙声，突然想起童年时乡间那质朴的农民，安全的食品，以及从心底里透射出来的自由的感觉。当他回首看见不远处，城市上空慢慢亮起的灯光时，已经泪涕四流。“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他辞去了工作，跑到北峰向农民租种土地，从此养鱼、种菜、植果，遵从了内心的选择。

　　我憧憬这种与草木同生共长，与鲜花野草朝夕相对的生活。我喜欢与主人一样，白天呼朋唤友坐饮树下，夜里倾听流水，对虫啁啾，无拘无束地释放生命的激扬、热情与优雅，或者是荒凉、沧桑和哭泣。平素总在抱怨生活不易，其实许多时候，只是我们放弃了对生活的选择。

　　主人说，园子里的树木与竹子，都是先前主人种植或自然生长的，他从来不去改变什么。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树木有树木的性格，适合这片土地，它自然枝叶繁茂，瓜果飘香，如果实在不适应，也只能随它枯败衰颓，随风而去。他说，他能容纳生命的欢愉与荒凉，就如这片土地能够宽容他对生命独特的理解一样。

　　这园子像极了故乡，容纳了孩提时代多姿的绮梦。

　　【征集令】

　　“礼赞新中国·幸福新福州——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大型征文活动，面向社会征集优秀的文学作品，讲述你所见、所闻、所感的福州70年。

　　来稿请发至邮箱fzrbmjc@163.com，并在“邮件主题”来处注明“征文+文学形式+文章题目”。来稿要求原创，未公开发表过，散文3000字以内，诗歌50行以内，报告文学8000字以内。截稿日期：2019年7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