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闽都
“记先严那年是五十寿辰,搭牌坊接官亭与京鼓亭……”
咿咿呀呀的唱词从收音机里飘出,外公躺在藤椅上一脸惬意。收音机已旧,显露出斑斑锈迹,断断续续的念白丧失了闽剧原本的韵律,可外公的脸上还是漾起阵阵笑意。听到入情之处,甚至还咿咿呀呀地哼上几句,令人忍俊不禁。
这就是我外公——一个典型的戏痴,对闽剧有着狂热的爱好。小时候每逢村里组织看戏,他必然是最早到场的。看上一场剧,他能高兴好几天。可惜,由于住所处于位置偏远的马尾区琅岐镇,很难邀请到戏团来表演。于是,看戏成了外公最梦寐以求的事。只有到了假期,我们邀外公上市区来看戏,才能让他解一解馋。
外公口不离戏词,唱念做打也学得一点,寻常与我联系时,说的最多的也都是对戏的渴望和对无戏可看的“心痒痒”。但是后来,不知从哪一天起,“看戏”“等戏班子”这些字眼悄悄淡出了我们电话聊天的内容,我见外公极少提及有关戏台的话题,便以为戏痴不再“痴戏”。出乎意料的,“失去了兴趣爱好”的外公不见消沉,反而每天都愉悦舒心活力满满,像是生活突然充实了很多。每当我问起其中缘由,他又欢喜的像是藏了糖果的小孩,守护着一个甜蜜的秘密当作宝藏,自豪又得意。
这个暑假,我去到乡下游玩,久违的一切陌生又熟悉,人们的笑颜没变,亲切的招呼声没变,而那原本杂乱的电线苍白的街道却变得整洁靓丽。当车子行驶到外公家门前时,我发觉旧时搭建临时戏台的广场上冒出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木制的梁柱雕花的屋檐,看上去神秘又美丽。
“那是什么呢?”我在心里暗想着。
下了车,我急忙跑去询问外公关于那栋建筑的种种,外公神秘一笑:“这么好奇的话,下午随我去一探究竟吧!”
怀着憧憬的心情,我跟着外公坐在了宽敞舒适的观众席上。环顾周围,小小 的会场内已座无虚席。这好像是个剧院,木制台阁后的秘密被红色幕布挡住,我按耐住兴奋安静坐在位置上等待开场,这也许就是外公藏着的小秘密了!
“记先严那年是五十寿辰……”
是《祝寿》!童年所有有关外公的收音机、闷热的夏天和聒噪的蝉鸣的记忆瞬间涌入了我的脑海。
“戏院?这是戏院?”管弦声中我惊喜的出声问道。
“是呀,政府为了丰富我们这群老年人茶余饭后的生活,特意建了这个戏院。戏院里有专门的演职人员,这样,我们每天都能看上戏啦!”
看着外公爽朗的笑,我也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舞台上的陈翠娥之母唱腔婉转极富感染力,服装上的纹绣精致,她抬手唱道“……望月楼备赏月高插云霄,到中秋便登楼畅饮一宵……”洒脱开怀,听众们也逐渐被气氛所感染弯起了嘴角,会场充满了叫好声与掌声。
福州的某处角落,因为有了这一座看似不起眼的建筑,让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不再成为老人们的桎梏,让贫瘠的文化边地重新焕发生机。红色幕布缓缓拉上,也缓缓拉开了我眼前的新天地:从移动戏台到木制戏院,福州的蜕变悄悄承载其中,时光白云苍狗,戏里戏外的闽都都将会加倍精彩!
“我出嫁~有妆奁~珍珠~宝塔,想将来~配一对陪嫁~翠~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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