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勋章老兵:左眼球被炸出 忍痛将其塞回眼窝
当打退敌人的第一波进攻后,韦昌进开始呼唤战友,他发现战友苗廷荣没有负伤。在无名高地上已经坚守了两个月,韦昌进对敌人的套路也渐渐摸清楚了,他知道,敌人的炮击又将开始,他叫上苗廷荣赶紧返回猫耳洞。
韦昌进:就当我们向洞口接近的时候,敌人炮弹又一阵火炮盖过来了,这时候就有一发炮弹,就在我们俩不远的地方爆炸了,轰的一声,其实当炮弹的声音炸响的瞬间,我又感觉到有个东西迎着我的面,扑了过来,当时钢盔就掉了,手就自然地朝着脸上这个地方,按过去了,一按着这边手心里按了一个肉团子,血肉模糊的,有沙、有血,我一看不好,脸上被弹片削出一块小肉疙瘩,当我意识到这的时候,我就没有多想,我说这么点东西,命都快没了,还在乎这个,当时心里就是,我扯了它吧,可我一扯的时候,当时疼得我,就是这个眼窝袋有个筋,这时候我知道可能是我的左眼睛掉出来了,当我意识到是眼球的时候,既然是眼球,我又把它塞回去。
左眼球被炸出,韦昌进顾不上疼痛,咬紧牙关,把眼球往眼窝里一塞,拉起苗廷荣迅速转移到猫耳洞中。他发现战友苗廷荣身上多处被弹片击中,两只眼睛几乎失明,已经处于昏迷状态。这个时候,他觉得右胸、右腿都疼,其他战友开始为他和苗廷荣包扎。但还没包扎完,敌人又上来了。
记者:判断会有多少人?
韦昌进:至少有十多个,到二十个人左右。
记者:那个时候给你们的选择有什么?
韦昌进:在这个时候,我就对吴冬梅喊了一声,我说冬梅你不要管我了,守住阵地要紧,听了我的话,很愣愣地,直直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有好几秒钟。
记者:这目光里面是什么?
韦昌进:我感觉到既有对我,看我受伤,甚至我觉得也有一种,我们对战友一种,或者告别,或者什么,毅然决然的一种感情交流,然后他看了我一眼以后,我当时什么也没说,就看着他,他拿起冲锋枪,一个箭步就冲出去了,在我的战友向敌人冲出去的时候,一发正面火炮,打中了我们的哨位洞口,当时无数块石头瞬间就坍塌了,我和苗廷荣两个人当时就被埋在石缝间了。
记者:他有没有受伤?
韦昌进:我一看漆黑一片,我就知道战友吴冬梅生命就受到危险了,我就大声喊他,吴冬梅,吴冬梅,但是不管我怎么喊,再也听不到战友的回答,他当时就被瞬间坍塌的无数块碎石,砸向了他,他就这么默默地把自己年轻的20岁生命,他是和我一年当兵的。
记者:就没了。
韦昌进:就这样留在了我们那片红土地上。
一位战友牺牲了,另外两位战友也失去联系,6号哨位就剩下韦昌进和苗廷荣两个人。韦昌进拖着血肉模糊的身子,艰难地爬到洞口。左眼受伤了,他用右眼透过石缝注视敌人的动静,用报话机向排长报告。从上午9点多到下午3点多,我军炮兵根据韦昌进报告的敌情和方位,一连打退敌人8次连排规模的反扑。渐渐地,韦昌进因为失血过多,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在无名高地上的片刻宁静中,韦昌进意识到了牺牲的可能。
韦昌进:因为当我受伤的时候,我就觉得1985年7月19号,可能就是我的忌日。
记者:那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韦昌进:当时很想我的母亲,在那时候,我脑子里在那个时候就恍惚,脑子里就像放电影似的。
记者:您当兵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打仗?
韦昌进:想到了,为什么说想到了,当年我要当兵,我在家是长子,又是独子,我父母就我一个儿子,下面还有三个妹妹,在农村来说,应该说是家里的顶梁柱,而且又是高中毕业,从他们内心来说很不希望当兵,所以知道我偷偷报名而且体检通过了,要走了,他们知道了以后,找了我很多亲戚朋友,把部队的艰苦,部队的环境的恶劣告诉我,当时就说,你看,刚刚边境还打了仗,说很有可能你们现在说不定去了,还要打仗。
记者:但是您还是走了。
韦昌进:父母为了不让我当兵,当时给我买了一块钟山表,又买了一个自行车,你知道可能在那个年代,真是倾尽全家的所有。
记者:父母就那么挽留你,但是还是没留住。
韦昌进: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脑子里,就有这么一个念头,就是想当兵。
记者:在7月19日那一天,你也意识到了,这可能就是最后一天。
韦昌进:对,当兵以后可能再也不能回到家乡的土地了。
韦昌进:有一种遗憾。
记者:对不起父母。
韦昌进:我当时就想,即使今天走了,至少对我父母也是一种很好的安慰,他的儿子在卫国的战场上,没有给他们丢脸,他在家乡的父老乡亲面前,他能抬起头来,会感到有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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