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记者 涂洪长

    １９７９年６月，福建省仙游县盖尾公社莲井大队的农民李金耀与大队签订合同，承包了当地马山１２００亩的荒山造林，创办了我国第一个家庭林场。１９８７年李金耀病逝，女儿李美和接下了父亲未竟的事业。２０年后，李美和的家庭林场已是满目苍翠，鸟语花香。随着福建省全面推进集体林权制度改革，李美和领到了全国第一本林权证，蒸蒸日上的林场也成了名副其实的“绿色银行”。

    “父亲包山吃了很多苦，但他从来没有半句后悔的话。我在林场摸爬滚打了近３０年，我也离不开这座山、这片林子了，每天一出门就是满眼绿，这种感觉比什么都好，胜过了所有财富。”年过不惑的李美和在林场的家中向记者打开了话匣子：

    我的父亲没读过书，当年执意要包山就是凭农民的那股韧劲，他坚信“人勤地不懒”，只要下苦功，荒山总有变绿的一天。现在回头去看那份被称为“中国第一包”的包山合同，确实有点苛刻了。合同规定：李金耀以林业队的名义承包荒山，今后山上的大宗收益主要归集体所有，马尾松全部归大队，杉木９０％归大队，柠檬桉６０％归大队，桐油、油茶等油料作物收入双方各一半。更有趣的是，合同上竟然还写着“今后千年不变”。

    就是这样的合同，父亲都没有叫过一句屈，一直到去世，他对子女们说得最多的就是大队把山包给我们不容易，要好好干。两年多时间，父亲就带人在荒山上种下了３７万棵杉木，７万多棵柠檬桉树，３０００多棵果树，移植了９万多棵马尾松，在林地里套种了１５万株中药材。父亲因为包山受到关注，成了闻名全国的“林农”，有人说他开创了中国林业体制改革的先河，当时隔三岔五就有领导来视察，记者来采访，这对我的触动非常大，我打心眼里认为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他的事业是了不起的事业。

    从父亲包山那天起，我就常常跟着上山种树、造林。父亲把最后的心血都浇到山上去了，他一走，林场一下没了主心骨。我当时就一个念头，不能让林场倒了，别人不干，我来干，不管多难我都要把父亲的开荒梦给圆了，“中国第一包”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当时可真是难啊，因为合同的原因，林场经营其实风险大收益低，更沉重的是，我还顶下了父亲为了造林而欠下的１６万元债务，１９８７年的１６万元对我家来说就是天文数字。

    咬牙干了几年，我才发现更难的在后面，护林就让人头疼不已，当时农村还流行土葬，村民习惯在山上砍树建坟，只要看上哪块风水宝地了，不管上面种啥，都得弄光；还有那些上山砍柴的，盗伐树木的，都是乡里乡亲的，难办得很。１９８９年，我和姐夫史庆华为了制止附近村民盗砍杉木，被七八个人殴打致伤，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人祸还不算，天灾更无情，１９９９年，一场霜冻突如其来，硬是把山上１５００多株龙眼树冻死了，当时我抓着就快收成的龙眼大哭了一场。

    这些都是故事了，成了我的精神财富，让我体会到山高路远都要靠人去走，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就拿种树来说吧，杉木、松木虽然市场大，但周期长，见效慢，父亲就在林地里套种中药材，“以短养长”，我接手后中药材不行了，就改种龙眼、枇杷等经济林，等到水果价格下来了，又改种成材快的巨尾桉，顺带培育楠木、绛香黄檀等名贵树种的苗木。后来我又想，要把事业做大，单靠种植肯定不行，又搞起了养猪场、饲料场、畜牧场。下一步我的打算是搞一个组培室，建一个“森林人家”旅游点，对林场进行综合开发利用。

    林场能有今天的成就，得首先感谢好政策。２００３年初，省里启动了集体林权制度改革，通过公开招标，我在林场的收益股权达到了７０％，当年８月，我从副省长手中领到了期盼已久的林权证，真正实现了“山定权、树定根，人定心”。集体林权制度改革还鼓励产权交易、林地流转，现在我承包的山林已经超过了２０００亩，林场也挂上了“马山林果开发科研基地”的牌子。

    ２０年来，政府、社会方方面面给了我很多支持，感到欣慰的是我没让父亲失望，没有让帮助过我的人失望。这么多年走下来，父亲背下的债早就还了，我们还给国家缴纳了２００多万元的税费，和村集体、村民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最让我自豪是，以前那个光秃秃、黄巴巴的马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满山遍野的树，风一吹来，这树林就会唱起动人的歌。省里的林业专家经过勘查，还在山上发现了３０多种鸟兽。

    这么多年我收获了很多荣誉，让我终身难忘的是２００３年９月，在北京，温家宝总理亲自为我颁发了“全国林业劳模”的证书和奖章。从“千年不变”的包山合同到总理给我颁奖，真是沧桑巨变啊，我想说的是，现在对所有林农来说，真是前所未有的好时候，只要真心干、用心干，“靠山吃山”就不是梦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