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祖麟
东街口之西有条河,边上长有杨柳,巷口建有合潮桥和双抛桥,故名杨桥巷,宋诗人龙昌期见水流湾等河湾傍街巷,民宅通埠头,于是写下风情诗名句“百货随潮船入市,万家沽酒户垂帘”等名句。解放后巷子拓成了马路,还种了一排法国梧桐。
杨桥巷承载了太多的悲欢和太多的故事,单是近百年,巷中就出了一代英杰林觉民和一代才女谢冰心。林氏祖上有做官也有经商的,清代在此购屋,虽不是抗鼎之作,却也有扛梁大厅和庭院花园,热血男儿林觉民曾在清丽文雅的紫藤书房中读书,1911年春与陈意映完婚之后,即赴粤参加起义。4月27日在攻打总督府时受伤赴义,家人接密报,掩悲在楼上举行对天招魂仪式,全家连夜逃离。翌日,官文到,林宅即被查封。
有道是风水轮流转,革命军入城后,当年叱咤人物不见踪影,来不及逃走的,抄家的抄家,扑沙的扑沙(在沙滩上被枪毙),一个个都陷入了灭顶之灾,巷宅通通被政府接收,谁要红顶子和黄马褂,垃圾堆中都可捡到。林宅后来卖给谢氏,园中出现了冰心的衣香鬓影,当时她在城里读女师,对后街灯市十分迷恋,冬日,还用大粒福橘镂空制作小橘灯点在闺房中,在这里度过了温馨的少女时代。谁又曾想又是一年寒冷的腊月,军阀周荫人派大批军警包围杨桥巷,逮捕和枪决了中共党员翁良毓。
1949年初,解放大军还在上海,住在巷中的官僚豪绅纷纷跑到境外,巷宅成了工农兵群居的大杂院。1969年11月,谢宗植(冰心的侄子)邀我去旧宅,他说冰心已被打成牛鬼蛇神,自己也被管制,我俩看见谢院“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门口有个老妇人在卖绸花、小烛、便纸等杂物,当年藏龙卧凤之地,只有破旧的春联,补丁的鱼缸在迎接客人,适秋风秋雨阵阵,随风飘动的梧叶好似向我等诉说人世间的苍凉。
今天,当年狭窄的小路成了通衢大道,林觉民故居也变成了辛亥革命纪念馆,对面的低矮的酒库变成了楼厦,只有林氏《诀妻书》和谢氏《我的故乡》成了福州名城文化的历史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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