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 “我已经很中国了!”
这个来自大男子主义盛行的非洲的男人,还幸福地患上了中国特色的“妻管严”。
与那些住在城中村的非洲人相比,如今已经租住小区公寓的年轻的欧玛是被中国人喜欢的少数。他的生活也早已超越了孤独求索的时期,一切尽在掌握。
尽管生意繁忙,欧玛每周都会提前来到石室教堂。每周日下午3点30分至4点50分是英文弥撒时间,海珠广场附近,可容纳两千多人的一德路石室教堂,仍然装不下虔诚的教徒,一些迟到的非洲人,安静地跪在走道上。唱诗班轻柔的合唱,和着浓烈的香水味,在信徒的头顶上空徜徉。
宗教与贸易,是非洲人与广州所发生的最紧密的联系。天主教和伊斯兰教是他们信奉的两大宗教。每周五是穆斯林最郑重的礼拜,非洲穆斯林也停止了工作,聚集到越秀公园对面的兰圃公园清真寺,仔细地清洗头、手和脚,跪朝清真寺方向,向真主安拉祈祷。
做完祷告,欧玛又移步到旁边的慕道堂,参加非洲天主教徒特有的仪式。几百名非洲人随着只有他们才能理解的宗教音乐,边跳边拍出统一的节奏。舞毕,一人站出来,引导大家向上张开双手,闭着眼睛,嘴里喃喃的,渐渐的,语速越来越快,他们的脸上出现了狂热的神情。
身着紫红衬衣、黑西服的欧玛认真地履行完仪式,走出慕道堂,迅速恢复了平日彬彬有礼的状态。他拿出手机,用流利的中文告诉妻子,晚上兄弟聚餐,不回家吃饭了。
在来广州的非洲人当中,欧玛是为数不多受过高等教育,且在大学中选修过中文的人。三年前从家乡尼日利亚来到中国,本以为凭借语言优势,能够很快适应全新的生活,可没想到了北京,不行;转到上海,不行;继赴浙江,还是不行。当时,欧玛一位在美国做生意的同乡劝他去美国,那儿生活着各种肤色的人,没人会被人一眼认出是个外国人。
最终,他还是到了广州,在“巧克力城”扎根下来。广州是在华非洲商人最密集的城市。周边的增城、新塘、花都、中山等地区及城市,聚集了上千家外贸工厂,每日受理着来自“巧克力城”数以万计的非洲订单。
对于欧玛而言,兄弟和工厂同样重要。“到了广州,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其他地方留不下来,”他说,“在‘巧克力城’,起码没有人过来教训你,‘嘿,这儿可是中国!’”
这正是广州的吸引力。在广州的永平街,甚至隐匿着许多非法入境与逾期滞留的黑人,他们合住在每月一两百元的房子里,昼伏夜出,或卖苦力扛货包,或从事贩毒等非法活动。白云区警方透露,2007年11月开始,他们在陈田村查出一批非法滞留黑人,运往云南,再遣送出境。那是一座难以监管的“王国”。
欧玛的生活顺风顺水。来广州一年后,他在迦南中非贸易城开了一家服装店。很快小有名气,大家都知道,欧老板不但能讲一口地道的普通话,做人、做生意也很踏实。欧玛的商店几乎每天都是整座商城最晚关门的,包括平安夜。晚上7点店铺打烊后,他匆匆回家,和妻子共度节日。他的家乡尼日利亚,每到平安夜,只有圣诞树上的霓虹灯在工作。而中国的平安夜,人们和闪耀的圣诞树一样繁忙。
高挑的妻子来自山东,一年多前因生意结识了欧玛,2007年婚后,欧玛的父母专程来到中国,对儿子的婚姻与黄皮肤的儿媳赞不绝口,甚至还同意了儿媳暂时不想要孩子的想法。
在迦南大厦,有四五个开店的非洲老板,凭他们的才干、诚恳,当然还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也获得了中国女子的爱情,有的还生了孩子,黄色的皮肤,卷曲的头发,像极了芭比娃娃。按照迦南贸易城经理江钢龙的理解,在中国扎根、开店的非洲人,一般要奋斗四年左右。他们成功的首要原因,是“讲诚信,按中国的规矩办事”。
婚姻给欧玛带来的改变,不仅仅是习惯了过圣诞节的新方式,他渐渐走出“巧克力城”,被妻子的家人和朋友所接受和欢迎。迦南的摊主们在抱怨黑人素质低时,总会补充一句,“可瞧人家欧玛,一点都不非洲!”
“我已经很中国了!”欧玛边说边呵呵直笑。如今,这个来自大男子主义盛行的非洲的男人,幸福地患上了中国特色的“妻管严”。朋友常拿他开玩笑,欧玛每赚到一分钱,第一件事就是上交老婆。他听了也不以为意,只嘿嘿地乐。
未来 “我希望她有一个中国头脑”
Cisse向来访的记者举起他未满一岁的黑色宝宝,兴奋地说,“瞧,她可是中国女孩!”
在美联社前驻非记者Arnold看来,中国人与非洲人之间的磕磕碰碰,是中非交往初期必然的磨合过程。中国对黑人并不存在种族意义上的歧视,“和美国人相比,中国人和黑人打交道的时间太短,短得彼此还来不及了解。所谓的歧视,不过是类似于城里人对没钱又不懂规矩的乡下人的嫌弃罢了。”
Arnold觉得,非洲人寻“中国梦”与中国人寻“美国梦”的基本差异在于,前者大多并不迫切地希望融入中国的主流社会,成为中国公民。中国移民政策的苛刻、文化的天壤之别与宗教的普遍缺失,对许多非洲人并无吸引力。就像他们喜欢喝牛奶,但显然不愿意一辈子呆在奶牛场里,而是把牛奶挤光,然后带回家。
天秀大厦B座E层09号店铺的老板Cisse,他的“中国梦”是为他的CBB(China-bornbaby,出生在中国的孩子)规划的,他向来访的记者举起他未满一岁的黑色宝宝,兴奋地说,“瞧,她可是中国女孩!”
至于Cisse和他的黑人妻子,二人并不打算获得中国绿卡。Cisse还有一个妻子和四个孩子在尼日利亚生活。Cisse是名穆斯林,三年前,携着他的其中一位妻子从马里来到广州,在广东省妇幼医院生下了这个宝贝女儿。
两个月前,他们请了一个中国保姆,教宝宝说中文、学习中国礼节。“以后我们的宝宝要在中国上幼儿园、中学,一直到大学!”他强调,“中国在非洲的分量越来越重要,中国人的头脑非常厉害,我希望她有一个中国头脑。”
Cisse打算等中国的事业安顿下来后,在广州和尼日利亚各住三个月。平日,他会隔两天给家乡的妻子打电话,当着眼前的妻子的面,倾诉她的思念与愧疚。
这个温和的穆斯林看到记者的惊愕,主动解释,“古兰经说,你可以娶你们爱悦的女人,两妻、三妻、四妻,但如果你不能公平地对待她们,那么你们只能各娶一妻。”他微笑着说。“我认为我是个好丈夫。”
对于中国的一夫一妻制和计划生育,Cisse从男女比例和国家人口的角度表示理解,“这样的政策有利于中国,就是好政策。”
Cisse的家族兄弟对兄长的善解人意不以为然。提起中国,他和许多初到中国的非洲人一样充满怨气——中国人拿非洲签证,比非洲人拿中国签证容易得多,不公平;中国人没有宗教信仰,太可怕……
每当彼时,Cisse总是笑而不答,等他唠叨完了,才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12月22日,穆斯林最盛大的节日古尔邦节过后,紧接着是圣诞节。每年此时,Cisse的商店及整个中非贸易城进入了淡季,“巧克力城”几乎成了座空城。
而这段时间,在广州白云机场国际候机厅,工作人员进入高度紧张状态。上万名非洲乘客身后,都跟着一长串小山一般,超大超重的行李。
来自利比里亚的“候鸟”Cote几乎被他的行李所淹没。换取登机牌时,Cote被告知需要到“超重行李托运处”办理托运,他开始讨好般地称呼工作人员为“sister”(姐姐),并请求“sister”放他一马。要求自然遭到拒绝,Cote焦躁地把行李重新放回推车,边走边说,“中国,麻烦!真麻烦!”
最终,他还是交了超重费用,过安检口时,Cote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回过身来向记者挥挥手,“明年3月份,我还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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