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眼泪”在哪里？

AI写作是否会抢作家的饭碗？作家麦家回答：AI固然可以作为写作辅助工具，但最好的那1%的作品，依然需要人去创造。在他看来，人和智能机器的最大区别是：人是有灵魂有心跳的，而机器不会流眼泪。“它流的眼泪是我们以往的、已有的大量的作家流下的眼泪，而未来的眼泪在哪里？机器不知道，但伟大的作家知道。”（引自2025年3月6日的网易）

无独有偶，作家贾平凹也持有同样观点，他很自信地回答记者说：AI再有本事，也只能合成研究我以前的作品，探讨我的既往风格，至于我下一步写什么，怎么写，它永远不会知道。

快捷、高效、精确、规范，十几秒就能合成一篇文章，是人工智能的绝招，人所不能及；但知道“未来的眼泪在哪里”，则是作家的一大优势，即作家能掌控自己新的作品里谁在流泪，为何流泪，在哪里流泪，而再先进的人工智能也无能为力。因为，不管是什么智能软件、硬件，其所有功能都是建立在已有资料库基础上的。譬如眼泪，资料库里有娥皇、女英的泪，李后主的泪，杜十娘的泪，林黛玉的泪，祥林嫂的泪，安娜·卡列尼娜的泪，包法利夫人的泪，但却没有作家新作品里未来的眼泪，而任何关乎未来的前所未有的东西，都是由人创造的，人工智能没这个本事。

“未来的眼泪”不仅有不同方位、不同时间、不同人物，还各有特点，各具特色，这也是作家的一大强项。茅盾文学奖得主徐则臣认为：文学创作需要偶然性、意想不到的惊喜和个人特色的创新之笔，这些是AI技术目前难以企及的。

譬如说流泪，司马迁《报任安书》里“肠一日而九回”，是悲愤激越之泪；白居易《琵琶行》里“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是肝肠寸断之泪；李清照《声声慢·寻寻觅觅》里的“凄凄惨惨戚戚”，是寂寞冷清之泪；陆游《钗头凤》里“泪痕红浥鲛绡透”，是泣不成声之泪；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里是悲痛欲绝之泪——“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这些AI均无法完成，甚至是望尘莫及的。

而且，作家笔下“未来的眼泪”是有灵魂、有温度、有能量、有情感的，能打动冷漠，融化误解，消除隔阂，拉近距离，也是永远值得期盼的。

因此，一个作家要迎接人工智能的挑战，就要持这样的理性态度：紧迫而不紧张，对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要有一定的紧迫感，但并不杞人忧天，自灭威风；正视而不轻视，对人工智能要充分地重视，认真研究，绝不轻估其带来的巨大冲击；拥抱而不拒绝，把人工智能当助手、拐棍、秘书、资料员、图书管理员，对其张开双臂，笑脸相迎，与其共舞，为我所用。

一个AI时代的作家，不仅要知道“未来的眼泪在哪里”，还应知道未来的笑容在谁的脸上，未来的叹息由谁发声，未来的龙争虎斗由谁表演，未来的风云变幻谁来操控，未来的悲欢离合孰得孰失，未来的柳暗花明何去何从，若有了这些能耐与技巧，就会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大显身手，妙笔生花。（陈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