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海会客厅｜张小刚：写好“沙与海对话”大文章

本期嘉宾

张小刚 湖北武汉人，历史学博士，研究馆员。现任敦煌研究院党委委员、副院长，兼任考古研究所所长。曾先后受聘为日本东京艺术大学美术学部客座研究员、法国远东学院东亚文明研究中心驻访学者、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西部之光”访问学者。主要从事石窟考古、佛教美术史及敦煌学研究，特别是对敦煌壁画中的瑞像图、史迹画、于阗图像等做过专门研究，曾长期从事甘肃河西地区中小石窟的调查、整理和研究工作。

甘肃省敦煌市与福建省福州市，从大漠之城到东海之滨，距离3300多公里。敦煌位于河西走廊的最西端，地处丝路咽喉，坐拥莫高窟、玉门关、悬泉置三处世界文化遗产（点）。作为通向西域的重要门户，古代多元文明在这里汇聚交融，造就了全球独一无二的敦煌艺术。在东南沿海，船政也是独一无二的文化瑰宝。1月18日，“沙与海的对话——中国船政文化城敦煌艺术瑰宝展”在位于马尾的中国船政文化城开幕。福州人可以在家门口的百年船政建筑里沉浸式游览、感受敦煌文化的魅力。

“在丝绸之路的历史长河中，敦煌与船政虽然在地理位置上相隔甚远，但都是连接中外文化的重要枢纽。敦煌是陆上丝绸之路的中转重镇，福州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发祥地，两者共同促成了中国丰富多彩的文化图景。这次展览不仅是一次敦煌艺术的深入展示，还是一次文化的盛会，标志着敦煌与福州在文化传承与交流上有了新的篇章。”敦煌研究院副院长张小刚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因为这场展览，他第一次来到福州，参观了船政文化城，深入了解闽都文化，收获满满。今后，敦煌研究院将传承开放包容基因，写好“沙与海对话”的大文章。

张小刚介绍“最美观音”像壁画复制作品。记者 林双伟摄

福州也是敦煌研究热土

“如果只能参观一个丝路遗址，去敦煌。”美国历史学家芮乐伟·韩森这样评价。

“世界任何传说中神奇的地方，只要去过一次便不再神奇。但惟有敦煌，在你造访之后，心里的感觉反倒更加神奇。”作家冯骥才如是写道。

据《敦煌市志》记载，公元前111年，汉武帝设立敦煌郡，开拓河西，经营西域。随着丝绸之路的繁盛，这座偏居大漠的边陲之城，逐渐成为多元文明交融荟萃之地，孕育出以莫高窟为代表的丝路宝藏。

“公元4世纪至14世纪，古人营造了集建筑、雕塑、壁画为一体的莫高窟。”张小刚告诉记者，敦煌石窟艺术开始于公元366年，已有1658年，见证了十六国、北朝、隋唐、五代、宋、西夏、元等10多个朝代的历史变迁，是世界上历史延续时间最长、保存最完整、内容最丰富、艺术最精美的佛教艺术宝库，被誉为“沙漠中的美术馆”和“墙壁上的博物馆”。

据介绍，敦煌石窟艺术，尤其是莫高窟藏经洞出土的文物以其博大精深的文化魅力一直吸引着全世界的目光。营建于北凉的第275窟是莫高窟现存最古老的洞窟之一，已有1600多年，南北两壁是取材中国传统建筑“阙”的阙形龛，即佛龛之上有殿顶。

2000年，张小刚毕业于武汉大学历史学院考古学专业，同年到敦煌研究院工作，2011年6月获武汉大学历史学博士学位（中国古代史专业）。下定决心到千里之外的敦煌，张小刚的抉择源于他的导师、中国唐史学会原会长朱雷的一句叮嘱：“敦煌现在缺人，希望你去刻苦‘面壁’十年。”

在敦煌“面壁”近24年，张小刚说：“我们正在一个洞窟一个洞窟地做每个洞窟的详细考古报告，全部做完，估计要好几代人。听着挺吓人，不过想想已经传承了好几代人，也就没什么了。”

在很多人看来，北京大学和武汉大学等高校的考古学和历史学专业，对敦煌文化研究较多，实际上福州人研究敦煌文化的也不少。

“福州也是研究敦煌的热土。”张小刚说，他经常在敦煌文化研讨会上遇到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院长、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李小荣。

李小荣的主要学术专长是敦煌佛教文献与佛教文学研究，代表作有《敦煌密教文献论稿》，撰写了《敦煌佛曲〈散花乐〉考源》《敦煌杂剧小考》《敦煌变文作品校录二种》《敦煌佛教劝化音乐文学略说》《敦煌佛教歌辞作者考辨二题》《敦煌道教文学研究》等大量关于敦煌文化的论文。其中，《敦煌佛教音乐文学研究》入选新闻出版总署第二届“三个一百”原创图书出版工程（人文社科类）、获福建省第八届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

李小荣说：“作为敦煌学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敦煌文学研究21世纪以来出现不少新动向——研究范围大有拓展，更关注仪式类作品、文学写本研究和多学科融合。在唐朝和五代时期的敦煌文献中，我们发现一些有趣的内容，文献记录了福橘，以及福建人在敦煌活动。”

福建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所长杨祖荣，以及厦门大学历史学系的教授也有研究敦煌学。去年11月15日，根据“敦煌女儿”樊锦诗工作和生活经历改编创作的故事片《吾爱敦煌》首映，福建参与了影片联合摄制。

张小刚拍下船政学堂对严复等学生的奖惩措施。记者 欧阳进权摄

石窟艺术来到东海之滨

“福州这场展览从去年5月开始筹办，持续了半年。”张小刚说，从大漠之城到东海之滨，相隔数千里，沙与海的对话，陆丝与海丝的相遇，让百年船政、千年敦煌以奇妙又和谐的方式交融在一起。

据介绍，此次展览精心组织了一系列敦煌文化中的精美展品，包括千年石窟中的经典壁画复制品，历史悠久的佛像、雕塑以及珍贵的敦煌文献等，分为庄严佛窟、梦里飞天、轻舞妙音等11个单元展示。

千年敦煌与百年船政相遇，擦出了怎样的火花？

走进中国船政文化城核心区，记者看到，艺术展的宣传旗与百年船政红砖建筑、全国重点文保单位轮机车间相映生辉。1866年，船政在福州马尾诞生，在中国近代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其中轮机车间百年前制造出中国第一台国产船用蒸汽机，修缮活化利用后，车间经常举办各类展览。现在这里是“敦煌石窟艺术”展区。

作为2024年落地福州的首个国宝级大展，展览展出200多件展品，包括敦煌石窟各时代最具代表性的壁画临摹复制品、复制北魏和唐代彩塑、还原敦煌壁画中的乐器、3D打印敦煌壁画中建筑模型、复制洞窟等。

2005年的春晚舞台上，舞蹈《千手观音》一夜爆红。此次展出将一直未对外开放的莫高窟第3窟和第285窟，等比例还原“搬进”轮机车间，第3窟就有千手千眼观音壁画。

展厅中还有10余米的巨型卧佛、巨大的佛涅槃像、3D打印出来的多宝塔、名声赫赫的敦煌飞天，以及著名壁画《五台山图》《伎乐天反弹琵琶》《鹿王本生故事画》的临摹复制品。看过展览，九色鹿的故事唤起很多人童年的记忆。

“我们力争从不同角度、不同方面展示敦煌艺术的独特魅力和卓越价值，让每位观众都有身临其境的感受，通过展览加深公众对于中华文明的认识，促进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传承与发展，进一步激发公众的爱国主义热情，增强文化自信。”张小刚表示，近年来，除了在敦煌研究院陈列中心举办展览，不同主题的敦煌文化展走出敦煌，走向全国乃至全球，比如“丝路瓷缘·釉见敦煌——瓷画艺术展”走进江西，“敦行故远——故宫敦煌特展”走进故宫博物院，“觉色敦煌——敦煌石窟艺术展”走进海南。

敦煌与船政合作潜力巨大

走进中国船政文化博物馆，看到150多年前的船政学堂实施精英教学模式，对严复等学生每3个月进行考核，张小刚连忙拿出手机拍照记录；看到船政建造了我国近代第一所成规模的造船厂、机器厂，我国第一艘千吨级蒸汽动力舰船等诸多第一，张小刚为船政探索自强之道点赞。

“沙海有约，丝路同源。船政精神与敦煌精神很契合。”张小刚说，敦煌石窟的美能展现在大家的眼前，离不开一代又一代的莫高窟人在艰苦环境下的守护。在敦煌，一代代莫高窟人择一事终一身，以满腔热情、终身心血写就了“坚守大漠、甘于奉献、勇于担当、开拓进取”的莫高精神。在船政，从1866年自救图强开始，一代代人的血泪和智慧铸就的荣光，凸显了“爱国、科学、创新、图强”的船政精神。这两种精神，一个绽放在大漠戈壁之中，一个积淀于乘风破浪之时，如今交相辉映，共同铸就新的辉煌，共同书写中华民族坚韧不拔、开拓创新的新篇章。

展览开幕当天，敦煌研究院向福建船政文化研究院赠送莫高窟第57窟“美人窟”的初唐“最美观音”像壁画复制品，福建船政文化研究院送出的福州软木画以罗星塔为主题。此次展览设在传承“爱国、科学、创新、图强”精神的百年船政车间里，展示敦煌文化的独特魅力和深厚底蕴，让更多人了解和认识敦煌，进一步推动东西部文化交流与合作。

文明因多样而交流，因交流而互鉴，因互鉴而发展。季羡林先生曾说：“敦煌文化的灿烂，正是世界各族文化精粹的融合，也是中华文明几千年源远流长、不断融会贯通的典范。”敦煌莫高窟绚丽夺目的壁画中，定格了大量产生于唐、五代、宋等时期的中国船舶造型。马尾船政文化研究会会长陈悦说，这些船只细节毕现，是研究中国船史的珍贵史料，却因长期以来缺乏关注和研究隐没烟尘。在“大船政”视角下，这些古老的船只形象，成为联结船政和敦煌的奇妙纽带。研究这些保存在敦煌莫高窟中的“船”，涉足船舶技术史、海外交通史课题，是未来“大船政”研究的重要一环。

张小刚说，敦煌研究院将与福建船政文化研究院加强交流合作，共同促进敦煌与船政之间文旅产业的合作与发展。福建船政文化管理委员会主任刘江远说，此次展览是船政与敦煌在文化传承和交流上的一个重要突破，也是一个良好的契机，接下来将坚持以文塑旅、以旅彰文，加大合作，传承、发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记者 欧阳进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