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青年会：一代侨领黄乃裳与南台的不解之缘

你若要体会郁达夫笔下“月色溪声共一楼”，欣赏“一轮将次圆满的元宵前的皓月，流照在碎银子似的闽江细浪的高头”的美景；或是要穿越百年，在群贤毕至、宏敞雅丽之所，与陈宝琛、严复、萨镇冰、林纾、冰心、林徽因等福州名人交往清谈；抑或是要叩问百年侨史，感受侨领巨擘为福州留下的不朽印迹，你就切不可错过那矗立于万寿桥头（今解放大桥）、苍霞临江、毗邻双杭的“青年会”。

今日青年会成为“闽江之心”核心建筑之一。记者 林双伟 摄

青年会处于福州城市历史文化中轴线南端重要节点，是一栋典型的近代欧式红砖建筑，中国建筑史上最早的综合楼之一，近代福州最早、最大的综合性大楼。楼体方正壮丽，风姿勃发，前楼三层，后楼四层，中间由天井连通。占地面积3000多平方米，建筑面积达8000多平方米，包含当时最为时尚的使用功能——台阶式电影院、游泳池、健身房、阅览室、理发厅、西餐厅、台球室、室内篮球场、室内排球场、乒乓球室、办公室、会议室和青年会学堂，是当时社会进步青年向往的地方。上等楠木铺设的地板至今完好，深阔明亮的天井院落，大跨度的走廊拱券，坚实古朴的券柱石基，风貌依旧，诉说着昔日的辉煌。

青年会由福州近代史上著名的爱国侨领黄乃裳筹建。回溯黄乃裳生平大事，他与南台的不解之缘由此展开。

从耕读传家到办学办报

1849年，黄乃裳出生于闽清县六都湖峰（今坂东镇湖头村），清苦贫寒、半耕半读的生活磨炼了他坚强的意志。他天赋敏学勤思，18岁那年决意攻读英文，考入福州基督教年议会。1871年，他被聘为福州天安堂文案。从闽清来到福州的黄乃裳，常寓居于位于台江帮洲后田新闽街的闽清会馆。

黄乃裳半身像 。（江振鹏供图）

1874年，在教会支持下，黄乃裳怀抱着开民智、除国弱的信念，与友人一起在福州创办了福音、培元、英华三书院，为底层青年寻求上升渠道打开了一扇窗。此后岁月里，三学院陆续培育了一大批革命先锋和各界人才，在福州乃至中国的历史上都有影响。

1896年，黄乃裳在仓前山创办福建近代第一张报纸《福报》，鼓吹变法维新，鼓励发展民族工商业，在南台的茶亭、上杭街等处均设售报点。

从维新志士到异邦拓荒

1898年，黄乃裳参与公车上书，维新变法失败后，被清廷列入通缉名单第11位。脱险离京返乡后，他决计组织移民，到南洋建设一个“理想王国”，为家乡贫苦同胞开辟谋生出路。

1900年，黄乃裳在英属沙捞越惊喜地发现了一片极佳的垦荒创业之地——诗巫。他谒见了沙捞越第二代拉者，被任命为诗巫“港主”。双方签订农垦条约17条，被孙中山先生誉为“中国对外签订的第一个平等条约”。怀抱着美好期待和对故乡的思念，黄乃裳将诗巫命名为“新福州”。他分三批从闽侯、闽清、永泰、古田、屏南等县邑招募农、工、商、医等各种人才共1118人，到诗巫开垦移居。在诗巫，他与垦民食共席、睡同榻，尝尽苦楚，战胜瘟疫、恶劣气候、野兽虫蛇等困难，种上作物，养起家禽，成功引种橡胶、胡椒、油棕、可可，陆续建起医院、商店、福州会馆、子弟学校等，垦荒事业井然有序发展。

1904年，黄乃裳告别苦心经营五年的“新福州”垦场，离开了沙捞越。诗巫这座“新福州”存续至今，成为马来西亚沙捞越州第二大城市，福州族群在此繁衍壮大，他们保有福州话、闽剧、婚丧喜庆、饮食、服饰等文化传统，俨然一座实打实的“中国福州城”。

投身革命 光复福州

1906年，黄乃裳受邀前往新加坡拜访了孙中山，加入同盟会。回国后，他便履行起福建革命事业之责，成为闽粤两省与南洋同盟会的中介。1911年起，黄乃裳兼任、英华、福音、培元三书院的教务长，三院学生大多加入青年会。其间，他在福州仓山组织桥南社体育会，借青年会体锻之便，培养革命力量。

武昌首义之后，光复福州迫在眉睫。1911年11月8日夜，黄乃裳以三书院教务长的名义，集结30余人的“炸弹队”。9日拂晓，起义部队向福州清军发动进攻，黄乃裳手擎十八星红方大旗，自桥南机关部出发，率体育会、南台商团、学界共300余人穿行南台，浩浩荡荡入城，为福州光复起到了重要作用。

福州光复后，黄乃裳担任福建军政府要职并负责筹款事宜。他发挥侨领优势，向福州南洋富商、城内士绅募款170余万元，帮助新政府渡过初期的财政难关。他还在位于南台的大庙山设立了织工女校，该校后迁址改名闽南染织女校，开我国妇女职业教育之先。

急公好义 筹建青年会会所

1910年，年高德劭的黄乃裳被选为福州基督教青年会会长。福州青年会原服务教会学校青年学生，后亦接纳各界进步青年和成人。因发展迅速，青年会的会所亟需扩容重建。

1910年，美国白宫召集富商开会，为基督教青年会拓展海外事业筹款。福州摊得11万元的建筑费用支持，但必须在1911年6月1日前募集至少4.5万元，购买合适的地块，才能得到捐款。

福州青年会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是1911年3月15日，时间紧急。黄乃裳作为会长，出于“匡一辈年少之人道德”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顶着巨大压力，拉着当时福州西药洋行——达尝堂的老板许子安，在限定时间内，共同筹集资金5万余元，成功购进苍霞洲临江、近万寿桥畔的地皮。史载当年黄乃裳为按时筹得购地款，用尽了各种办法，向人群开展演说、科技展示、报刊密集宣传等，更是在万寿桥旁设一大大的“倒数计时牌”，言明距青年会筹款期限还有多少天，引得人们纷纷驻足围观，富商大户、热心民众各尽所能，都加入到筹建青年会的捐款队伍，数周便凑齐了款项。

购得苍霞洲临江宝地后，福州青年会得到了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12万美元的募赠。1914年6月，青年会南台会所开工建设，1916年3月建成。青年会秉持“德智体”的三育理念，用丰富的活动、充裕的场所，引导青年进步，尤为重视青年身体素质，有完备的体育设施、专门的体育课堂及比赛；让青年们接受卫生保健教育，参与福州疫病的宣传、防治等；运用当时先进的幻灯片、电影教学、教育演讲等普及科学知识和进步思想。而由黄乃裳一手创建的青年会学校，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演变，由老福州口口相传的“商专”，成为今日的福建商学院。

时至今日，青年会已不仅是地理意义上的地标，它已成为近代福州文化商贸各界精英、进步力量和中国历史变迁的交汇点，一次次见证奔腾的闽江汇入时代的洪流。人们为纪念黄乃裳的历史贡献，将当年黄乃裳寓居的闽清会馆旧址所在的“万侯街”，改名为“乃裳路”。黄乃裳先生爱国爱乡、开拓创新、无私奉献的精神，以及他与南台的不解情缘，都将永久留存于有福之州、南台盛世的城市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