窨得千年花茶香

外国茶商拍摄的福州茶港老照片。

千年以来，福州茉莉花与茶的碰撞，成就了双“世遗”的佳话：一份“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一份“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那缕芳香，自挑夫的背篓、载货的船只中飘来，竟令人沉醉近千年之久。

“窨得茉莉无上味，列作人间第一香”。从西汉飘洋过海的第一朵茉莉花，到宋、明越发精进成熟的花茶窨制工艺，及至清代福州茉莉花茶更是成为身份、地位、文化的象征，风靡一时……福州茉莉花茶的历史，是一段轻柔悠扬的歌谣，融入福州人的血脉之中。

结缘福州

三坊七巷福州茶厂的铺子里，一盏刚沏好的茶，几只茶杯，一室芬芳。众人围坐茶桌前，追本溯源。

西汉时期，茉莉迤逦而来。当时，通过海上丝绸之路，途径古罗马—波斯—天竺，茉莉作为香料来到福州，并扎根于此。福州成为中国最早引种茉莉的地区之一。花与茶在这座沿江向海的城市相遇。

为什么是福州？

这里日照时间短，云雾缭绕，利于种植茶树。域内温暖湿润，闽江干流流经处土壤肥沃，透水性好，又十分适合茉莉花生长。立足这般资源，很快，福州便形成了“山丘栽茶树，沿河种茉莉”的种植格局。

福州茉莉花茶的产生，源于宋，成于明。

宋时，福州地区已广泛栽植茉莉，面积甚大。北宋名臣蔡襄著书《茶录》中便有以茶吸收各种香气制茶的记载。北宋福州太守柯述，亲自负责福州茶叶监制，并加大对福州茶叶加工技艺的创新，开创福建花茶新品种。如今，福州乌山石摩崖石刻仍保留有相关题刻。

明代，福州茶人不断精进技艺。徐火勃《茗谭》记载，“闽人多以茉莉之属，浸水瀹茶”；《福州府志》记载，“明万历年间，福州产茉莉花茶”。

自此，福州茉莉花茶便与这山川结下不解缘分。

红极一时

清朝，福州茉莉花茶极盛。

站在南台岛的时间轴上回望过去，依稀可见光影里茶香浮动，闽江上船只穿梭繁忙，岸边堆满了来不及运走的茶叶，车水马龙的茶市上传来阵阵叫卖声……一片片带有茉莉花香的叶子从这里飘向八方。

“上品饮茶，极品饮花。”以花入茶，在明清时已经是地位尊贵的象征。在清代，福州茉莉花茶更是作为贡茶，赢得京津的宫廷贵族、上层官员和外国商人的青睐。

咸丰年间，福州长乐帮茶号成立，大生福、李祥春等窨制茉莉花茶运销华北地区，很快，当地百姓认识并喜欢上了花茶。由于北方不盛产茶叶和鲜花，华北各地对花茶的需求逐渐旺盛。

一地制茶各地求，福州迅速成为全国茉莉花茶的窨制中心和集散地，开始大批量生产商品茶销往西北、东北、华北一带。省外名茶如黄山毛峰、大方、龙井、旗桦、碧螺春等也纷纷调入福州，甘为茶底，窨制成茉莉花茶。

从咸丰十年到光绪十二年，福州茶叶输出逐年攀升，占据全国茶叶输出总量的三分之一以上，一跃而上，位居全国首位，其中，茉莉花茶占据沉甸甸的分量。

清末，省内外80多家茶商云集福州城内，争相经营茉莉花茶生意，并结成了天津帮、平徽帮等88家行帮。

根据《申报》(光绪六年十二月十一日)记载：“福州之南台地方，为省会精华之区，洋行、茶行，密如栉比，其买办者多广东人，自道咸以来，操市术者皆起家巨万。”由此可观其盛。

与此同时，窨制技术及茉莉花苗也由福州传播引种到外地，京城也涌现出“庆林春”“吴裕泰”等经营福州茉莉花茶的茶庄。一朵小小的茉莉花，沿闽江一路绽放，与各路绿茶相交汇，开出一个独属花茶“盛世”。

春天的味道

一枚产自福州山坳的茶叶，凝结了茉莉花的鲜灵芳香，穿过“海上丝绸之路”，进入世界各地的茶杯中，被外国人称为“中国春天的味道”。

当年，慈溪太后对茉莉花特别的偏爱，规定她之外旁人不可簪茉莉花，外国使节和其夫人到中国时，慈溪常以茉莉花茶作为礼品相送。

慈禧喝和赐的茶，自然也成为外国人眼中“身价不菲”的物品。1866年后，飞剪船使航线缩短到100天，使得大量茉莉花茶出口成为可能，很快，茉莉花茶飘香四海。

福州开洋行做茶叶生意的外国人也纷至沓来，在烟台山建了许多办事处，大量收购福州茉莉花茶，运销欧美和南洋各地。

伴随“世界茶港”的崛起，茶叶经由福州港这个控海咽喉，通过“海上丝绸之路”畅销海外，昭示着福州“海上丝绸之路”进入黄金时代。19世纪60年代，大量福州茉莉花开始出口至欧洲，1889年，福州茉莉花茶出口量世界最大。

这是一桩持续了百年的茶叶买卖，也是一场深度的思想文化交流碰撞。因茶而来的外国人在鼓岭集资建设了万国公益社，春天在南台岛泛船浦闽海关收茶叶，端午划龙舟过后去鼓岭避暑，重阳节过后下山买茉莉花茶并收春天的茶叶账。繁荣的茶贸易也将饮茶文化和闽都文化带向世界。

丝路跨越千年，精神绵延万里。如今，乘着“一带一路”的风帆，福州茉莉花茶对外销售遍及50多个国家和地区，“中国春天的味道”香飘五洲。（记者 蓝瑜萍 唐蔚嫱 通讯员 杨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