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海会客厅｜邹友开：游子心语 赤子情怀

本期嘉宾

邹友开 福州闽侯人，原中央电视台文艺中心主任、词作家。1965年到中央电视台工作，1997年荣获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及证书，1998年获首届“中国百佳电视艺术工作者”称号，2008年获“第六届中国金唱片奖评委会艺术成就奖”。他被认为是“影响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音乐发展的重要人物之一”，由他参与策划和编创的节目、栏目和MTV等深受观众喜爱，其中获国际奖和国内政府级奖的就有200多台（个）。

2000年之前出生的中国人，或多或少都与邹友开存在某种记忆上的联结。作为导演，他参与了15届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领导、策划和主创工作，通过一个个经典节目，构建起几代中国人集体的记忆；作为词人，他写下《好大一棵树》《为了谁》《春光美》等众多歌曲，在大街小巷传唱，成为凝固在时光深处的永恒。经历如歌岁月，如今的邹友开已成为一位温润谦和的老者。在娓娓讲述中，他身上渐渐褪去时间的痕迹，我们看到了一个游子对故乡最深切的爱恋，一个赤子对梦想最炽热的追求。

邹友开接受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专访时介绍中国音乐的发展。（资料图片）

“侯官娃娃”走出福州 开创电视文艺先河

千年侯官，兴文重教、人文荟萃、底蕴深厚。这片水土滋养了开拓创新的侯官文化，走出了林则徐、沈葆桢、严复等一批领风气之先的风流人物。邹友开生于斯，长于斯，幼时就爱在闽江边听评话、看闽剧，为其中跌宕起伏的故事深深着迷。那时的娃娃也许不会想到，自己日后也成了故事中的主角——一位中国电视文艺界重要的领军人物，屡开电视文艺之先河。

1965年，邹友开从华东师范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中央电视台社会教育部文化生活组工作。初出茅庐，他对工作报以极大的热忱，下基层、做采访，贴近人民群众，倾听反映呼声，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思索如何更好地服务人民群众。

一年春节临近时，看到体育比赛愈加火热，他受到启发，“能不能借鉴体育竞赛的形式举办一场群众喜闻乐见的文化生活活动？”说干就干！带着一支只有五六人的团队，他愣是策划了一场全国性的迎春征联比赛。消息一经公布，马上引起轰动，投稿如雪片一般飞来。“我们几个人根本看不完，最后还出动了一个连的警卫员拆封、核对，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才梳理出获奖名单。”

邹友开创办的《综艺大观》品牌栏目第100期特别节目演出结束后，演职人员一起合影留念。（资料图片）

这场全国迎春征联是邹友开策划大型活动的处女秀，在当时创造了一项历史——开创性地将竞赛形式引进文化生活。台里的领导也注意到了邹友开的实力和潜力，决定将其调到文艺部担任副主任。这一次，他又将竞赛形式引入了电视文艺节目。

1984年3月，全国电视系统工作会议在北京举行。会上，邹友开提议，举办一场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响应。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备，首届大赛于当年5月启动，11月决赛。比赛强烈震荡了改革开放后的文艺市场，不过目光敏锐的邹友开看到了其中的问题——比赛不分唱法，学院派推崇的美声唱法独领风骚，而群众追捧的通俗唱法却榜上无名。他意识到：“改革必须推行！”

顶着巨大压力，邹友开积极向上争取，终于在他的大力推动下，第二届青歌赛设置了美声、民族、通俗3个组别，蛰伏多年的内地流行音乐浮上台面，极大地激发了中国歌坛的创新活力。“我希望通过青歌赛为通俗唱法正名，这不是‘靡靡之音’，确实涌现了非常多优秀作品。”邹友开推行的改革激荡起时代的滚滚回声，韦唯、毛阿敏、杭天琪等一批优秀的通俗唱法歌手从青歌赛中脱颖而出，此后多所音乐院校也纷纷开办通俗唱法专业。

青歌赛的举办活跃了大众文化，丰富了电视荧屏，成为电视文艺百花园中的一朵奇葩。后来，邹友开将竞赛形式逐渐推广，“全国音乐电视大赛”“桃李杯全国舞蹈比赛”“全国电视小品大赛”等一系列影响至今的竞赛性节目纷纷诞生。

邹友开（中）和部分主创人员一起研究春晚节目。（资料图片）

“电视疯子”走向国际 文艺“会”友搭空中桥梁

邹友开领导、策划了15届央视春晚，还有不胜枚举的中外文艺晚会，不过他唯一一次站上舞台是在1999年10月17日，那场由中国中央电视台和奥地利国家电视台联合主办的音乐家舞台大型文艺晚会上。

“‘电视疯子’邹！你在哪里？”星光熠熠的夜晚，奥方主持人卡尔·莫克站在台上全场搜寻邹友开的身影。“在欧洲，大家叫我‘电视疯子’。我这个‘电视疯子’在中国碰上了另一个‘电视疯子’，他叫邹友开。”

莫克何出此言？答案就在这台晚会的幕后故事中。

首先，是晚会的举办场地。这场晚会由中奥两国电视台共同主办，邹友开作为中方总导演，认为故宫午门是绝佳的“舞台”。“故宫作为世界文化遗产，是最具中华民族文化特征的地标建筑，也最能够体现中国的文化自信。”不过，故宫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此前还从未有在此搭建舞台的先例，此番“破例”困难重重，报批程序中仅国家有关单位就要盖13个章。历经艰辛，邹友开最终争取到了国家的支持，让13个部门同时打开绿色通道，此举也充分体现了中国政府对这台节目的重视。

而后是舞美设计。邹友开提议，将整个午门宫楼作为背景，向前延伸出的舞台充分选取故宫各种建筑元素，力求让舞台与故宫实体建筑浑然一体，虚实结合又见层次分明。看到舞美设计的第一眼，奥方创作人员就用“惊艳”一词表达赞叹。

还有节目编排。邹友开力主体现中西方文化交融与互动，4个国家共创排31个节目，编排难度可想而知。不出所料，其间争论不断。邹友开适时提出“求同存异、各美其美”的思路，从策划、编排到编辑等全过程，都以两个版本模式操作，而最终呈现时奥方还是认可了“美美与共”的中国版本。

最终，晚会在多国播出，收视率均创新高，还在中奥两国分别获得了业界的国家级最高奖项。

正是这样的经历，让两个“电视疯子”惺惺相惜。舞台上，莫克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望远镜，“为了表示对邹友开的感谢，我今天特意带了这个望远镜，送给他留作纪念”。

对于莫克的突然“表白”，邹友开毫无准备。当时，他一身邋遢、胡子拉碴，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监控画面，匆忙被推上了舞台。中方主持人周涛递上话筒，邹友开整理思绪，有感而发：“眼下正值北京金秋时节，是最美丽的季节，大家看看这满是星星的夜空，我希望能够拿着这个望远镜从北京看到维也纳，以电视文艺为媒介，架起中国和奥地利、德国、瑞士等欧洲国家文化交流的空中桥梁。”

“搭建中外文化交流的空中桥梁”，当晚发自肺腑的感言成了邹友开后来一直推动的目标。他创办、策划了《CCTV-MTV音乐盛典》《中日歌会》《中韩歌会》《音乐家舞台》等一系列中外电视界联手打造的大型电视文艺节目，甚至在2007年到联合国总部举办了“首届联合国新春文艺晚会”，培养了一批具有国际视野的电视文艺导演，将他一直秉承的“文化促进国际友好”的理念延续至今。

羁旅游子反哺故乡 精品创作寄深情

前不久，邹友开担任了2024澳洲龙年春节联欢晚会的总策划，晚会的主题是“福山福水福天下”。他坦露，其中的“福”除了祝福之意，其实还有所指，那便是家乡福建福州。

去年下半年，邹友开为家乡打造了两台大型晚会，分别是“千年古邑 长安久乐”庆祝长乐建县1400年大型主题文艺晚会和“山水福万家——2024福建春节联欢晚会”，而且一人包揽了晚会策划、文字撰稿和多首歌曲的歌词创作等工作。

说起那台庆祝长乐建县1400年大型主题文艺晚会，邹友开记忆犹新。“1400年的历史跨度，我们梳理了4个节点，在艺术性和思想性上下功夫，打造了一场有深度的文艺晚会。这场晚会既是回顾，也是全新的展望。”

晚会将1400年的奋斗历程浓缩在120分钟的节目之中，突出大海、纺织、算盘等长乐印记，这都是邹友开通过实地采风获得的灵感。此番受邀出山，邹友开花费了数月策划打磨，对每个作品都反复推敲，光是台本就修改了8次。“采风过程中，我看到长乐的变化很大，曾经的沙地莽滩建起了数字小镇，福州新区的设立也带来了发展机遇，这些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希望把这些都呈现在作品中。另外，长乐区对这台晚会也十分看重，给予了创作者极大的尊重，我必须认认真真帮他们搞好，不辜负他们对我的信任。”

每每收到来自家乡的邀请，邹友开都爽快答应，而且全力以赴。过去的几十年中，他为家乡策划导演了多台大型晚会，比如大型迎春文艺晚会“春风颂”、“世界福州人之夜——福州语歌曲大型文艺晚会”、“两马同春闹元宵”焰火文艺晚会等。同时，他也为家乡写下了许多感人至深的歌词，《侯官是我家》便是其中很有代表性的作品。

“你是那一湾闽江水，我是那一座望江塔……”每次回到福州，邹友开都住在家乡侯官。2022年6月，他走在侯官古街的石板路上，看着矗立的镇国宝塔，思绪涌上心头，一气呵成写下了《侯官是我家》。“侯官是我家，我把自己写入这句词中，将‘我’比作‘望江塔’，把这乡愁寄托给闽江，在外的游子盼望着家乡越来越好。”后来，这首歌登上了央视音乐频道“2023年新春交响音乐会”的舞台，千年侯官文化随着歌曲传进全国百姓家。

“年华不负客，一一入吾诗”，不论是通过舞台还是歌词，邹友开不知疲倦，将自己的思想与哲学呈现与传递给观众，而我们也在其中看到了他对电视文艺的热爱，对故乡故土的眷恋。（记者 蒋雅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