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岩：梅花山上养虎人

陈腾腾帮助小虎排便。

饲养员为虎舍洒水。

7月13日，赤日炎炎，在位于龙岩梅花山深处的中国虎园，几只华南虎或在虎园围栏里的林莽间懒洋洋踱步，或躲在阴凉处消暑。“嗷……”一只毛色鲜亮的公虎一声长啸声震山林，百兽之王的风范刹那间尽显。

7月29日是“世界老虎日”，节日设立的目的是呼吁人们树立野生虎保护意识。在过去的100年里，全球野生虎的数量从10万只锐减到不到3500只。而我国特有的虎亚种——华南虎则更是陷于极度濒危，保护老虎刻不容缓。

在“世界老虎日”即将到来之时，我们探访了梅花山里的养虎人。龙岩坚持不懈保护、拯救华南虎，使梅花山虎园成为全球华南虎最集中的地方。这离不开华南虎保护队伍的接续奋斗与真情付出。20多年来，这些养虎人扎根深山，与虎为伴，历尽艰辛，也收获快乐。

从头摸索养老虎

据史料记载，1949年闽西地区存有华南虎约4000只。然而，经过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打虎运动后，加之人类活动的影响、栖息地的破坏，闽西华南虎数量急剧下降。1990年12月和1991年1月，世界自然基金会专家科勒先生夫妇和福建省调查队两次到梅花山区域调查，并未发现华南虎的踪迹，华南虎似乎是一夜之间从它的故乡销声匿迹。鉴于华南虎的极度濒危，1996年，华南虎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列为世界十大濒危物种之首。

危急时刻，“华南虎的故乡”龙岩率先出手：1998年4月，龙岩市决定建设梅花山华南虎繁育研究所；7月，当地派林开雄、罗红星、傅文源等人到苏州动物园培训老虎饲养管理。

“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老虎，毕竟是猛兽，安全和怎么饲养都是问题，经过两个月的培训后心里才有点底。”研究所工程师罗红星说。

拯救华南虎刻不容缓，一切都是在与时间赛跑：1998年9月25日，从苏州动物园引进的二雄一雌3只华南虎正式落户梅花山。1999年10月，华南虎园完成规划，建设地点定于上杭县步云乡马坊村茶盘洞山场，规划面积4974亩，缓冲面积2522亩。2000年6月25日，从广西桂林雄森熊虎山庄引进一雄二雌3只华南虎落户梅花山；8月1日，梅花山中国虎园正式开门迎客……这6只华南虎终于在故乡以半野生的状态安下了家。

经过20多年来的建设，龙岩目前已建成占地约1500亩的华南虎野化训练基地和华南虎食物种源基地，并建立了130只梅花鹿和100头野猪食物种群，成为目前全国面积最大的繁育野化训练基地。

通过不断保护、科研攻关、野化训练，研究所累计繁育出华南虎66只，成活率超过70%，目前虎园里还生存着39只华南虎，而全国目前拥有的华南虎也只有200多只。

“更为重要的是经过长期野化训练，这些华南虎大都恢复了野性，最初连活鸡都怕，现在能够熟练捕食野猪，具备了野外生存能力，这对华南虎种群的延续，对生物多样性保护无疑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研究所所长林开雄表示。

“老中青”共坚守

来到虎舍，记者看到饲养员正在忙着给虎舍洒水降温。梅花山虎园海拔1250米，夏天并不酷热，不过，为了让老虎安然度夏，养虎人要把工作做得更仔细。

目前研究所里有14位职工，其中硕士就有三位，年龄段涵盖老中青三代。

“我最喜欢‘龙龙’，它特别活泼。”罗红星是一位多少有些腼腆的“70后”，但一说起虎园里的华南虎，他立马就眉飞色舞起来。

作为研究所筹办之初就参与进来的“元老”，老罗一肚子的“虎故事”讲不完：母虎要生产时，养虎人24小时盯着监控；怕一只母虎生产时出现问题，专门把苏州动物园的老师请来坐镇了半个月；人工喂养虎崽要2小时喂一次奶……

“20多年来我都一直待在虎园，为拯救华南虎尽了一份力，值了。”说这话时，老罗的眼睛有点发红。

“刚来这里时差不多30岁，正值青年，24年过去了，大半辈子都跟老虎打交道了。”同为研究所“元老”，林开雄的话不多。他心里常想着的，是如何提高科研、饲养水平，如何为所里职工创造更好的条件。

“前一段强降雨路断了只能绕路，平常从古田到所里25分钟的车程要一个半小时，而且还很不好走，但所里离不开我，再难都要来。”林开雄淡定地说。

“老虎小时候像猫一样，会咬你的裤脚，会往你身上爬。还有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只小老虎，从小在笼子里长大，第一次放出去特别胆小，连草地都不敢踩，一直沿着草地边的水泥地走……”说这些话时，兽医陈腾腾的言语间满是温情和慈爱。

出生于1988年的陈腾腾是福建农林大学临床兽医学专业毕业的硕士，在研究所工作了7年，对喂养华南虎的每一个细节都一清二楚：从调配奶粉、熟练地喂奶，到小心地为小老虎擦身，尽显慈母爱心。她说，母虎的生产过程不能受到打扰。刚生产完的母虎，有时在1～2天内都不会进食，较为虚弱，也较容易受惊。当有外界干扰，母虎受到刺激觉得不安全时，会将幼崽叼走，寻找新的洞穴，有时也会出现弃崽现象。这时候，饲养员就要用沾染母虎粪尿的毛巾擦拭小虎的身体，让小虎沾上母虎的气味，再放回母虎身边，让母虎重新带崽。

全身心投入工作，陈腾腾只有周末才可以回到城里与家人团聚，自己的两个孩子平常只能由丈夫带。“要是轮到我值班的话半个月才能回去一趟，选择了这里就得有吃苦的准备。”陈腾腾坦言。

“90后”小伙黄铖是研究所“所龄”最短的成员，主要从事华南虎饲养管理工作，同时编制华南虎野化研究等材料。提起自己的工作，这位西华师范大学野生动植物保护与利用专业毕业的硕士生说，自己是连城人，在这里也算是在家门口工作，专业又对口，能为家乡作些贡献感到很自豪。

为华南虎再多尽一份力

如今，养虎人的科研成果也走出深山。2020年10月，所里和龙岩学院联合申报的《华南虎种群质量提升关键技术的研究与应用》被国家林业和草原局、中国林学会授予梁希林业科学技术奖科技进步奖三等奖。

“我们研制的‘虎奶粉’目前在国内19家老虎繁育单位使用，大家都反映很好，对幼虎喂养帮了大忙。”言语间，陈腾腾满是自豪。

幼虎喂养是华南虎繁育的一大难关。华南虎刚出生时体重只有1公斤左右，十分弱小，遇到会带崽的母虎还好，一旦遇到不会带崽甚至拒绝带崽的母虎，就必须由饲养员像带孩子一样人工喂养。辛苦不说，重要的是：给小虎崽喂什么奶？这个问题以前全球范围内根本没有答案。

为此，饲养员们尝试着给小虎崽喂牛奶、羊奶，小老虎吃得很欢，但不到一个月毛就全部掉光。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研究所主动参与了长春军事兽医研究所夏咸柱院士主持的科技部国家重点研发计划课题《大熊猫与虎遗传谱系与繁殖技术研究》，抽取母虎的奶进行化验。在专家的支持帮助下，最终研制出了以牛奶、羊奶为主要成分，添加相关营养剂的“虎奶粉”，彻底解决了幼虎掉毛问题，并在全国得以推广。

截至目前，除龙岩外，已经有广东韶关、江西宜黄、湖南壶瓶山、湖北五峰后河等地建起了华南虎保护机构，华南虎保护也在全国铺开，改变了以往龙岩单打独斗的局面。

“我们繁育的华南虎还输出到洛阳动物园、广州动物园、番禺野生动物园、韶关华南虎繁育研究基地，一共输出了7只，来自闽西的华南虎已经在全国各地生活，这让我们很高兴、很有成就感。”言语中，林开雄脸上写满笑意。他说，研究所之所以能够取得今天的成绩，是大家不断坚守、不断努力的结果。由于海拔较高、山高林密、常年湿度较大，所里不少人都患上了关节炎、风湿等疾病，但一想到至今华南虎仍在极度濒危的边缘徘徊，大家都鼓足了干劲，总想着能为拯救、保护华南虎，再多尽一份力。（记者 张杰 通讯员 林斯乾 陈发胜 陈威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