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巡”宝

　　日前，江西南昌海昏侯刘贺墓考古发掘时，首次发现春秋战国流行的棋类游戏“六博棋”的行棋口诀，揭开兵种棋盘类游戏鼻祖的谜团。这则消息勾起咱厝不少文史爱好者的好奇心：泉州发现的古墓曾出土哪些特色随葬品，它们的背后又藏着哪些玄机和奥秘？

　　自新中国成立以来，泉州考古工作者在各地发现了一批不同朝代的古墓葬群。众多古墓中，又以六朝隋唐墓的随葬品最为丰厚，那些从深幽古墓中发掘出来的文物珍品，不仅是文都泉州深厚内涵的力证，同时也留下了一个个难解之谜……

　　泉州西南郊唐墓里的五盅盘，是士子聚友饮茶品酒的好选择；

　　丰州南朝墓中的“鐎斗”，究竟是温酒器还是暖食器？

　　卫生器皿“虎子”，多出自男性墓或夫妻合葬墓的男性一边；

　　“滑石猪”的背后，原来湮没着一段“逝者握猪”的葬俗？

　　东晋墓里一枚“部曲将印”，佐证入泉士族带着私家武装迁徙而来；

　　印着“武吕”铭文的墓砖，是否与武则天的族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自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以来，泉州发现的两晋、南朝、隋唐时期古墓有一两百座之多。泉州考古界人士表示，由于社会变迁和风俗习惯等因素，泉州各朝各代墓葬的随葬品虽不尽相同，却深藏历史人文“密码”，有很高的历史价值与考古研究价值。

　　又是一年清明时。“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在这个祭扫缅怀的季节里，让我们抹去岁月的浮尘，走近一件件或精美或残缺的随葬品，揭开那一段段关乎泉州历史的记忆。

南安丰州皇冠山南朝墓出土一对“滑石猪”，古人有“逝者握猪”的葬俗，放入墓中寓意逝者在阴间仍能过上富裕生活。

　　古墓葬品宝贝多

　　六朝隋唐墓百余座 近90座地处南安丰州

　　泉州市博物馆考古部主任范佳平介绍，自1936年泉州改造中山公园发现4座唐墓起，泉州先后发现百余座两晋南朝隋唐墓，其中现今泉州发掘最早且有确切纪年的墓葬，是位于南安丰州的“太康五年西晋墓”。

　　“在历次的考古发掘中，南安丰州发现的六朝隋唐墓，在泉州是数量最多的，有近90座！”范佳平认为，这与丰州曾长期作为郡县治所有关。同时，晋江下游的池店镇、内坑镇也曾发现同时期的墓葬21座，“这与泉州地区南迁汉人在泉州的扩散路线，以及泉州历史文明发展的脉络一致”。

　　隋唐墓陪葬品丰厚 陶器瓷器数量最多

　　据介绍，泉州各个时期的古墓，以六朝隋唐墓中的随葬品最为丰厚，宋元明清的随葬品则各有特色。“可以说，各时期的墓葬及随葬品都有值得研究之处。”泉州市博物馆馆长陈建中解释，比如泉州发现的古墓以六朝、隋、唐和宋元居多，随葬品也较为丰厚。明清古墓虽然随葬品少，但众多墓志铭的发现是一大亮点，这些由名人或书法家题写的墓志铭，是墓主和历史事件的重要补充。

　　2006年8月至2007年12月，泉州考古工作者在南安丰州皇冠山墓群清理了44座砖室墓，年代大约在东晋至南朝。这一墓群规模庞大，而同个地区发现如此多的墓葬，反映了两晋南朝时期中原居民聚族而居、聚族而葬的习惯。

　　这些古墓出土的随葬品有陶瓷、瓷器、金属制品、玉石等，其中陶器和瓷器是出土数量最多、最常见的随葬器物。

晋江内坑唐代古墓出土的灯盏

　　南朝墓葬有排水设施 宋元古墓少有成套冥器

　　到了唐代，随着经济实力的增强，泉州出现大量单独墓葬的现象，但墓中的陪葬器物尺寸大幅变小。“比如南朝的生活用具类随葬品有三四十厘米，唐代就只剩五六厘米。”陈建中说。

　　泉州发现的宋元墓葬，则很少有成套的冥器，但象征财富的铜钱多了起来。随葬品经常出现漆器、铜镜、铜钱，偶尔也有银器。宋代交子作为官方法定的货币流通，纸钱在民间祭祀中进一步推广，安葬逝者时值钱的随葬品越来越少。从这个角度来看，也可解释宋代以后的墓葬为何随葬品不如隋唐丰厚。

　　值得一提的是，为保护墓室内的棺具和随葬器物，泉州南朝墓葬就已出现排水设施，到唐代砖室墓葬中都有排水设施。

作为酒具的鸡首壶，反映六朝饮酒蔚成风气。

　　历代特色藏“密码”

　　★日用生活器具

　　五盅盘和鸡首壶 再现六朝隋唐饮酒风气

　　范佳平介绍，南北朝时期，入泉士族从寻找安身立命之所转向安居乐业，他们开始追求物质生活的享受，逐渐有厚葬的风气，所以陪葬的生活器皿各类繁杂、形态新颖，饮食生活器皿就包括盛贮容器，比如盘口壶、双耳罐、食具碗、碟、缽等，还普遍流行酒具和茶具。

　　永春留安山南朝墓、惠安涂寨曾厝隋墓、永春上元三年唐墓、泉州西南郊唐墓、洛江梧宅贞观二十二年唐墓，就都曾出土过“五盅盘”。五盅盘是闽赣两地的特产，一个盘上放4至6支酒盅，适合多人聚会宴饮，属于六朝隋唐时期的青瓷酒具，反映了制瓷工匠的工艺与士大夫阶层的生活品位。

　　同属酒具的，还有鸡首壶、托杯、托盏等。“六朝隋唐，饮酒蔚为风气，士大夫阶层热衷清谈，很多甚至嗜酒成性，五盅盘、托碗等茶酒具的出土，生动地展示了这一时期的风貌。”范佳平说。

晋江内坑唐墓出土的虎子

　　“鐎斗”或为暖食器 “虎子”常现身男性墓葬

　　众多古墓葬中，出土的日用生活杂器包括卫生、照明、文房等各方面室内起居需要的用具。

　　2006年8月至2007年12月，南安丰州皇冠山墓群的南朝墓，出土一种特别的饮食器“鐎斗”，流行于两汉魏晋，是一种底有三足、旁有持柄的器皿，有人认为它是温酒器，也有人认为是敲击警众的器皿。有意思的是，“鐎斗”往往与三足火盆一起出土，因此它也被考古专家认为可能是一种暖食器。

　　卫生常用器皿便是作为溺器使用的“虎子”，俗称夜壶。“虎子”在南安丰州皇冠山南朝“天监十壹年”墓和晋江内坑唐墓等均有出土，因其形似伏虎而得名。值得注意的是，虎子多出于男性墓或夫妻合葬墓的男性一边，且多置放在死者脚边。考古人士解释，泉州地区的青瓷虎子，出现于东晋墓葬，造型既含虎虎生气，又呈温顺驯服之态，是古人对虎既畏惧厌恶，也希望征服它、惩罚它，把夜壶造成老虎的形象，正反映了这种心理。

有泉州学者认为，这串料珠饰品的出土，可推测泉州早在六朝时已开始对外贸易。

　　★金属器及玉器

　　南朝墓出土料珠 推测当时已有对外贸易

　　南朝时期起，模拟生产或生活的陶瓷冥器基本消失，随葬品以青瓷器为主，也有黄金坠等金属器，以及料珠和滑石猪这类玉器饰品。

　　1998年11月，晋江池店霞福村发现一座南朝砖室墓，考古人员剥开污泥，12件随葬品露出本来面貌。1件黄金坠，1对滑石猪，400多颗料珠，件件造型精美。经考证，这座墓的墓主名为王智首，是当时的官僚士族，墓中随葬品料珠为南朝墓所少见。这些饰品的出土，侧面佐证了墓主“非富即贵”的身份。

　　随葬品料珠，整体呈蓝色，是墓主人所戴的饰品。料珠一般由玻璃、琥珀、玛瑙等原料制成，泉州有学者据此认为，在我国古代琥珀大多从波斯进口的背景下，晋江霞福南朝墓出土料珠，可推测泉州早在南朝时就开始对外贸易。

南安丰州狮子山东晋墓出土的部曲将印，说明入泉士族拥有私家武装。

　　东晋墓“部曲将印”入泉士族拥有私家武装

　　1973年8月，南安丰州狮子山发掘东晋墓6座，墓葬年代有东晋宁康三年（375年）、太元三年（378年）等。其中，宁康三年墓出土一枚“部曲将印”和有“陈文绛”字样的砖文。这枚呈方形的“部曲将印”，可是一枚武官印。

　　泉州考古人员介绍，西晋时期，中州大地爆发“八王之乱”，相对稳定的闽越成为中原人民的向往之地，入泉士族不仅经济自给自足，而且拥有兼具宗法、军事、生产性的私人武器——部曲。部曲原系汉代军队编制的名称，统领部曲的将领为“部曲将”，在汉晋时代，部曲是地主的武装家丁，为主人担负守卫和战斗任务，并从事农耕生产劳动。

　　有意思的是，陈文绛是南下定居晋江流域的陈氏汉人，这枚“部曲将印”的出土，说明入泉士族是带着私家武装来的，他们将地主庄园制度和体系引入泉州。

泉州市考古队工作人员发掘中发现墓砖的图案多样，清晰可见。

　　★多样墓砖

　　佛教和“阮”纹墓砖 揭开泉州宗教文化发展迷思

　　纪年砖和画像砖是南方墓葬的重要元素，墓砖花纹与随葬品一道，描绘出泉州地区与江南邻近地区迥然不同的社会景象。几十年来，泉州出土各种纹饰的墓砖，铜钱纹、篦梳纹、叶脉纹……众多纹样中，“阮”纹音乐墓砖、“武吕”纹墓砖和佛教纹饰墓砖是最为特别的，它们的背后藏着泉州宗教文化发展的奥秘。

　　2006年，南安丰州皇冠山六朝墓群中，有四座墓同时发现款式不同的古乐器“阮”纹墓砖，而且有的墓砖背面，有“陈文绛立之保万年”的字样。市博物馆陈建中认为，陈姓为汉晋时期中原人入闽的八大姓之一，这说明古老的拨弦乐器“阮”，在晋人南迁时被一起带到丰州，成为士大夫的重要娱乐活动。而佛教人物纹墓砖，则足以说明佛教文化在传入泉州后的繁荣程度。“南安丰州东晋至南朝墓葬中，佛教纹样的大量发现，把人们对泉州佛教繁荣的认识提早了几百年，也说明南朝时佛教在泉州已很兴盛。”范佳平说。

　　唐代武吕墓

　　疑为武则天堂兄族人之墓

　　从1939年至2013年，泉州辖区内发现墓砖上印有“武吕”等铭文的唐墓至少10座。这些唐墓的墓砖铭文，刻有“武吕”“大方”“上柱国刺史武吕乾封二年中”“咸亨二年大方”“吉中”等。

　　据考证，泉州武吕墓的年代在初唐至盛唐，墓主应是官僚士族和地主富豪阶层。但“武吕”究竟为何，至今是个谜团。有专家认为，“武吕”是同一宗族墓葬群的标志，也有专家考证“武吕”是武惟良之族人，而武惟良是武则天的堂兄。

　　历史真相难以辨清，但可以确定的是，墓砖铭文绝非普通草民所使用的款式。

泉州西南郊唐墓出土的五盅盘，应是当时的茶酒具。

　　泉州六朝隋唐墓考古大事记

　　1949年前，除中山公园发现4座唐墓外，安溪县城厢镇也发现有“武吕”墓砖的唐墓6座。

　　1955年至1996年，安溪、晋江、鲤城和惠安发现了墓葬中刻有“武吕”铭文的唐代墓葬9座。

　　2005年10月，泉港区肖厝一处民宅水沟旁发现一批西晋永嘉元年（307年）的墓砖。

　　2006年8月至2007年12月，为配合南安丰州福厦高速铁路建设，泉州市考古队联合福建省博物院考古研究所对皇冠山墓群进行抢救性发掘，共发现并清理了44座砖室墓。

　　2010年10月及2011年3月，泉州市考古队分别在晋江内坑和洛江马甲发现保存完整的唐代墓葬2座。

　　本篇报道参考文献：《泉州六朝隋唐墓》（范佳平、黄伟编著），特此鸣谢！

　　（记者 张素萍 许小程 王柏峰 通讯员 范佳平 黄伟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