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人“鸟夬舌”存古音

　　福州虽然地处东南沿海小盆地，但是一座“城里有山，山在城里”的城市。一出郊，便是四周高山如围。而沿闽江之上，更是崇山峻岭，连绵不断。俗话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闽道更比蜀道难。”故福建被人称为“东南山国”，交通不便，十分闭塞，与中原处于隔绝状态。当中原地区已经进入封建社会时，而福州（福建）仍处于原始部落落居之地，故曾被人视为“闽蛮”“蛮荒”之处。由于溪山阻隔，方言十分复杂，外地人根本听不懂。从福州到泉州才170多公里，就有福州话、兴化（莆田）话、闽南话三种。而福州话中又有长乐、福清、连江、罗源等调腔的区别，至于闽东、闽北、闽西地区则更是“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语”。

　　由于福建的方言发音与北方不同，被北方人视为“鸟鸣”，故有“??舌”之称。早在2000多年前的春秋时代，有一个福建人名叫许行，他主张君王要同老百姓一起参加耕种劳动。孟子听了很不高兴，说许行“今也南蛮鸟夬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孟子·滕文公上篇》）这便是“??舌”二字最早的出处，意思是说福建人是“没开化蛮人”，说话声音像鸟叫一样，让人听不懂。这是一种偏见与歧视。

　　然而，由于中原地区战乱不断，朝代更变，人口迁徙，自晋唐宋元之后，古音早已失传，而唯独保存在福州（包括闽南等地）民间方言中。

　　清代闽人李家瑞在《停云阁诗话》中指出“：吾闽词字论者皆谓南蛮??舌，去正音远，纵推敲终难叶律，不知起干喉，以鼻为主。天下方言，五音咸备，独缺能鼻之音，唯吾闽有之，乃千古一线元音之存于偏偶者，以学度曲尤易。”这种看法十分正确。它说明福建“南蛮??舌”所发出的是以鼻音为主，全国许多地方“五音咸备，独缺能鼻之音”。而唯独福州等地的人保存了这千年古音。这就是外省说“福州人鼻音重”的由来。所谓“度曲尤易”，意思是福州人用方言吟诵古诗词、谱写地方戏都能叶律押韵。

　　此外，除了福州人的发音外，还保存许多古话。诸如叫“父亲”为“郎罢”，见唐代顾况《囝二章》：“郎罢别囝，吾悔生汝，囝别郎罢，心摧血下。”（《全唐诗卷》十注“闽称子为囝”）宋代爱国诗人陆游曾在福州生活过一段时间，也在《陆游诗集》中留下“阿囝略知郎罢老”。还有叫丈夫为“老公”，见宋代《张协状元》的“劝汝莫图他做老公”。称叔父为“家叔”，见《三国志·诸葛恪传》；称媳妇为“新妇”，见宋义庆《世说新语》的“新妇的孝顺的心肠”。媳妇叫婆婆为“大家”，见宋卫《孙棘传》；福州人称闽南人为“下路人”，见《拍案惊奇》卷三“他有了妹子嫁与下路人”。称衣服穿着整洁为“清楚”，见宋柳永《木兰花词》。福州自谦称“奴”，见宋代《刘知远诸宫词》。称店面为“门面”，以及叫洗澡为“洗汤”，叫洗脸为“洗面”等，不胜枚举。这说明我国自晋唐宋元以来，中原地区的古音古语一直保存在福州话中，可见清代《闽杂记》引《说文》载“闽人禽声而鸟语，至今将二千年”。如今，它已成了我国方言的活化石。

　　（刘湘如 林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