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谢章铤生平及其教育思想
“我抄人亦抄,方不致澌灭”
谢章铤一生博览群书,在经学方面,致力宋明理学与汉儒考据学,欲融合两者,使后学者不存门户之见。当时学者视理学为空疏,訾汉学为琐碎。他认为“学者立身自有本末,明经穷理亦各有源流,未必讲考据者定是鄙儒,讲性理者必为大雅也!”学问趣味会随着历史的大势而转变,考据学和性理学在某一时代上的复兴,是社会发展的结果,“譬之质文互胜,亦循环消息之常理。”考据学是性理学的基础,离此则一切言论无从谈起;性理学是考据学的功用,疏理文本发挥圣贤大义,才能为世所用。对此学术现状,谢章铤的公允论断,体现了大家风范。
光绪十三年(1887),应闽浙总督杨昌浚聘请,谢章铤主讲福州致用书院。他感慨书院建立近三十年,“而课艺未出,无以考肄业之进退”,于是撷选书院多年课艺文章,合编为《致用书院文集》一卷,令诸生有所法则。谢章铤大半生在书院中教学,对书院教育一途,有许多真知灼见。他认为,书院的山长如父兄,一来可以增进感情,进而深入了解,以便因材施教;二来长期与学生相处,其行迹与修养,久之必为生徒习染,所以山长是学生的榜样,而非学使、学官。因为“学使尊而为日暂,与士弗亲。学官亲而体统卑,士或狎之,不畏。弗亲,则教不入;弗畏,则教不肃”。(谢章铤《赌棋山庄文集·送林锡三之海东书院序》)他主张朝廷对学官、教官,应给予重视,说:“欲栽培庠序,必先栽培教官,使教官得举其职焉。”(陈庆元《谢章铤集·赌棋山庄文又续集》卷2)他前后掌教致用书院十六年,造就人物众多。
谢章铤性好藏书,在于山麓购屋仓储,因慕东晋谢安“弈棋赌墅”故事,遂雅称其处为赌棋山庄。屋虽简陋,而周围景物清心怡人,“东面适当石鼓,下联平畴,江色野绿,延纳窗户之内”。(林纾《谢枚如先生赌棋山庄记》)“有亭有池,有台有室,高树蔽亏,巨石突出”。(谢章铤《赌棋山庄文集·赌棋山庄记》)在山庄门口挂“青山本是吾家物,老树不忘天下春”的自撰联,可见其既具出世情怀,又存用世仁心。他晚年居此,除在书院教学授课外,闲暇时都在这里读书、著述。他喜好藏书,几十年如一日,前后聚书数万卷,合3000多种。
谢章铤为治学而藏书,平日留心收集文献资料,好求之心,从无间断。黄宗羲、章学诚、钱大昕等,都是他崇拜的学者,为了收藏《明夷待访录》《文史通义》《潜研堂集》等书,他日夜奔走,经年苦寻。在京时间虽然短暂,然其“有暇必周行厂肆,辄于烂摊堆上极力寻检。”他感慨说:“零玑断璧,再俟百年,安知不贵若照乘之珠哉。”
(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续编》卷3)他平生所购书籍,皆有实用。归有之后,手自校勘,乐之不疲。
遇难购之书,辄手自抄录。《课馀偶录》中记载:“同治己巳,予在西安抄得仁和邵位西《礼经通论》及杂文三十余篇,共两卷。归来十数年,见《曾文公集》有位西墓志铭,节录以存。”“《榕村语录续集》二十卷,未编入全集。近安溪县黄家鼎录副本,伯潜持以示予,予从之转入。”另外,他还抄录有林正青的《砚史》,林乔荫《瓶城居士集》(录1卷)、《三礼陈数求义》(录2卷),高雨农《抑快轩文集》等。据统计,他一生抄书多达200余种。这种“我抄人亦抄,方不致澌灭”的珍惜文献的品质与精神,诚为难得。古今学人勤于抄书,既加强了记忆,又积累了自己的知识,这样的学习方式值得我们借鉴。
光绪二十九年(1903)正月,谢章铤卒于致用书院,享年八十四岁。民国三年(1914),入祀西湖宛在堂。谢章铤一生好学不倦,“喜读宋五子书,旁及《说文》、天算、金石、碑版诸学,日记所心得,集至数巨帙”。(陈宝琛《沧趣楼诗文集·谢枚如先生哀诔》)身后著述宏富。
谢章铤辞世后,闻者皆为之戚然,也为闽中斯文感伤。门人何振岱等感念师恩,每“岁首焚香献斝,率诸生礼奠为常”。(何振岱《谢赌棋先生〈山中抱膝图〉题识》)
后来陈宝琛故地重游,哀痛之余,曾作诗一首,诗曰:“满院梅开忍就看?却从亭角望簷端。横流泉下能终免,来日山中正大难。乡国献征从此绝,平生诗稿失公删。山庄插架犹三万,知作空华过眼观。”(陈宝琛《十一月十六日望耕亭晚眺,追怀枚如丈》)(陈常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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