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新趋势下别样的墨香

图书馆内席地而坐的阅读者。福建日报记者 郭斌 摄

核心提示

阅读无所不在。作家子鱼说：“你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鼻子闻到的、嘴巴尝到的或是皮肤感受到的，只要在我们内心产生一个想法，一个感触，一个知识点，甚至只是让你内心产生一个活动过程，我认为都是阅读。阅读不只是文字阅读，还可以是图像阅读、声音阅读、感受阅读，等等。”

中国青年报社社会调查中心今年4月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59．5％的受访青年表示近几年的阅读量上升了，80．1％的受访青年觉得良好的阅读环境能提升阅读兴趣。

虽然时代大步向前，阅读方式与内容日新月异，但不变的是人们对知识的渴望、对幸福和真理的追寻。在数字化浪潮中，读者有什么特点？写书人、出版社如何适应新趋势？卖书人如何在商战中突围？记者进行了调查，请看报道。

福州大学“图书漂流”活动现场。通讯员 叶东锃 摄

读书

从纸质到电子，趋势背后的力量

9月28日晚，厦门大学思明校区图书馆总馆318室，一场以“飘”为主题的读书会正在进行之中。

这是由厦大读者协会组织的读书会。大二学生刘珍伶是本次读书会的主讲人，她将小说的写作背景与其个人的阅读感悟娓娓道来。受其带动，在场同学们跟着也热烈讨论起来。

“我们是一个学生社团，全校学生都可以参与。参加的同学很多从小就是阅读爱好者，大家偏爱纸质书带来的实体阅读质感。”刘珍伶告诉记者，“在这里，既能通过讨论加深对于书本的理解，又能认识许多兴趣相似的朋友，产生情感共鸣。”

虽然当前纸质书仍然深入人心，阅读体验好，还可叠加社交等功能，然而，不可忽视的是，电子书阅读正以其独特的优点，发展迅猛。

在福建理工大学图书馆大厅，挂在廊柱上的电子屏幕呈现了各式各样的电子书。

“这是我们新引进的超星瀑布流电子借阅系统。读者只需轻松点击，即可在线阅读心仪的书籍，或者扫描图书的二维码，在移动设备上随时随地进行阅读。”福建理工大学图书馆副馆长陈盛璋介绍说。

借阅方便、内容海量、渠道丰富，这些都是电子阅读的优势。

“近几年，学校图书馆的书籍借阅率持续走低是事实。学生们获取图书的渠道越来越多了，尤其是习惯于用手机、电脑、Kindle等电子设备来阅读电子书籍。”福州大学图书馆有关负责老师告诉记者，“电子阅读超越纸质阅读，是不可忽视的趋势。”

“电子阅读渠道能看的书很多，又能随时打开，笔记功能也很完善。”厦门大学经济学院杨同学和记者分享了自己的阅读体验。她告诉记者，学校图书馆也在顺应这一阅读趋势作出积极改变。“学校有提供电子阅览器，既可以访问校内的数据库，也可以自行导入电子书，是广受同学们好评的一种阅读方式。”

这些年来，为适应电子阅读的趋势，相关的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不断完善，为电子阅读的发展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早在2009年，我省便开始建设福建省高校数字图书馆（FULink）平台，以文献信息的联合保障体系建设和资源共享为主要任务，整合各高校图书馆资源，为共享域内的广大师生提供校际的文献提供、文献传递、馆际互借、联合借阅等信息资源“一站式”服务，目前已扩容至全省92所院校。

厦大图书馆副馆长肖铮在谈及“图书馆数字化转型的思考与实践”时表示，在近40年的信息化历程中，厦大图书馆完成了系列数字化转型，包括完善的IT基础设施，图书资料采购、图书馆网上服务大厅融入数字校园服务体系等。

与此同时，一系列数据库使用、资源获取的课程与教学类讲座也在校园内展开：从公众号推文消息中，学生可以得知哪些资源库新为他们开放；在“知识挑战赛”中，学生在找寻题目答案的同时掌握平台检索、阅读的方法；在各种培训讲座里，学生了解到专业领域的数据库名称及使用方法……

写书

追求“内容为王”，适应“阅读＋”

“我每天都会固定留出一段时间来进行写作，不间断更新。”2007年开始在网络上进行文学创作的姚璎对记者说。

2024年4月，国家新闻出版署公布了2022－2023年度优秀现实题材网络文学出版工程，全国10部作品入选，姚璎创作的《野马屿的星海》在其列。

对于该书，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福建省作家协会网络文学专业委员会委员尚光一给出的评价是，姚璎巧妙地将传统文学的价值观念与网络文学的传播优势结合，使《野马屿的星海》以独特的魅力吸引了广大读者的关注，产生了良好的社会效益。

姚璎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或许正得益于她对阅读所持的开放心态以及对时代变迁、读者需求的密切关注。

“‘纸读’‘屏读’可以说是当下并行的两种主流阅读方式，它们各自有着独特的魅力与价值，共同构成了丰富多彩的阅读场景。比如，在宁静的午后，泡上一杯茶，翻开一本纸质书籍，让思绪在文字间自由翱翔，这时候，‘纸读’更能带给我们愉悦的阅读体验；而在忙碌的生活中，‘屏读’则可以让我们更加高效地获取信息，满足我们的碎片化阅读需求。”姚璎说。

姚璎告诉记者，随着社交媒体的兴起，读者与作者互动更加频繁，因而平日里，她也会积极利用社交媒体平台与读者保持沟通，密切关注读者的阅读需求：“当下，大众更倾向于碎片化阅读，于是，我在创作时就会注重结构的简洁性和内容的可读性，让每一段文字都能迅速抓住读者的注意力。像一些短篇故事或者微小说就很受读者欢迎，它们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传达出一个完整的情感或思想，所以我会尝试创作这样的作品，以满足读者的阅读需求。”

她还发现，自有声读物兴起以来，不少人也可以通过听书的方式享受阅读的乐趣，尤其在不便于用眼阅读的情景中，有声读物为阅读开辟了新路径。在通勤的时间段里，可以听书，在做家务时也可以听书，甚至在运动中也可以通过听书的方式享受到“身体与心灵一起在路上”的快乐。于是，她也尝试将部分作品改编成有声读物。

“我觉得作家要保持敏锐的观察力和学习能力，不断适应时代的变化。要勇于尝试新的创作形式和题材，与此同时，坚持‘内容为王’。”姚璎坦言。

阅读方式的变化如同时代的脉搏，时刻影响着作家的创作与作品的出版。尤其近年来，随着各类移动端平台的兴起，阅读早已不止于读书。

考虑到不同阅读方式的特点和需求，姚璎不仅在网络上写作，还将已完结的大部分网络小说出版成书，甚至进军到影视剧项目中。在她看来，内容的呈现方式可以多种多样，有价值的内容如能借助多种呈现方式得到最广泛传播，这是她所乐见的。

位于福州市西二环南路的“拇指空间”。福建日报记者 陈黎慰 摄

出书

探索“融合出版”，拥抱“数字＋”

面对如此多“阅读＋”场景，同样作为内容生产方的出版社又将如何开拓发展新空间？

“自人类社会有历史以来，我们基本都是依靠静态载体来记录、传播、生产知识，从早先的竹简、羊皮卷，到最为普遍的纸质图书，都是静态载体。到了数字时代，知识的生产和传播都更多地发生在信息的流动中。”福建教育出版社总编办主任唐瑜敏认为，“在一个动态的过程中不断生产新知识和新观念，这是当下正在发生的客观事实。我们要适应新的知识生产和传播的方式，尽快在融合出版方面进行更多探索，以适应数字时代日新月异的技术发展。”

“融合出版，不仅是‘出版＋互联网’，更是复合型、立体化的多业态融合，拥抱‘数字＋’的同时，更是‘出版＋’。”福建教育出版社副社长许觃甦告诉记者，2022年，福建教育出版社携手德旺基础教育研究院、福建省教育学会数学教学委员会，共同启动了“义务教育阶段数学资优生发现及培养”项目。该项目依托纸质图书、数字化课程资源、夏令营与冬令营的公益直播活动以及线下研学活动等多元化途径，通过“教育＋N”融合发展，构建了全方位的教育生态体系，已率先在福州市实验小学、福州市鼓楼实验小学等十几所学校中投入使用，收获广泛而积极的反馈。

主动拥抱“数字＋”、积极寻求数字化转型，在此过程中探索推动融合出版的，远不止福建教育出版社一家。

10月28日，福建少年儿童出版社成立40周年座谈会在福州举办，该社社长陈远表示，面对出版业的深刻变革和市场的严峻挑战，该社正积极推进新技术应用与数字化转型，探索融合出版之路。

副社长陈捷翔认为：“正因为各个出版社都还走在探索融合出版的道路上，所以各有各的亮点。以优质纸书内容为依托，深度挖掘纸书中有价值的部分，实现纸书的一次出版、多次开发，不再仅仅局限于单一的文字或图片，而是为读者提供集音频、视频、线上服务等多种表现形式为一体的资源与服务，打造集图书出版、影视制作、游戏动漫、教育培训、文创开发为一体的出版融合产业链，这是福建少年儿童出版社正在探索的融合出版之路，即IP化，也就是全版权开发。”

据介绍，2021年，福建少年儿童出版社正式启动“拇指班长”IP全版权开发项目。该项目入选海峡出版发行集团“十四五”时期重点项目、“十四五”十大工程，实现了从传统纸质图书向全版权开发的华丽转身，这是福建少年儿童出版社在IP运营上迈出的全面而深入的一步。

“通过‘拇指班长’全版权开发，推进‘互联网＋出版’转型，这样就加速了出版内容、载体、服务、发行的升级。”陈捷翔说。

无用空间书区全景图 （受访者供图）

卖书

瞄准分众化，形成差异化

福州三坊七巷文儒坊，一宅古厝安然静守。中央天井里，一方碑刻映入眼帘：无事此静坐，有福方读书。

这是一家芳龄9岁的书店。岁月风华里，它在做“减法”的赛道上踽踽独行，却获得了出版业界的顶流资源和优质客户的持续增量。它，无用空间，自己就是一道风景。

“让它呈现书店本真的状态，松弛，就对了。”无用空间主理人方碧峰说。

那么，怎么松弛呢？方碧峰说，就是做“减法”。

在书品上，无用空间只做文学、历史、哲学、艺术这四类书籍，只认权威出版社和权威版本，以学术价值和人文价值严格选书，最赚钱的教辅类书籍和网红畅销书一本也不曾有过。方碧峰说，这正是“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从不过度包装，也是无用空间的执念。不打折、没有优惠券、没有书友会、不刻意宣传、不做推销，沙龙和讲座等品牌活动不收费。所有的宣传和交流平台只有微信公众号和微信视频号。

坚守简单业态，只做书。饿了，没有餐饮，有且只有简单的松饼可供选择。方碧峰认真地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不叨扰、不搅混那份纯粹的墨香。

很多人都质疑过，在这个图书上下游产业链纷纷做各式新潮、新锐“加法”的年代，这样做“减法”，能行吗？

安然静守于三坊七巷中的无用空间。福建日报记者 陈尹荔 实习生 郑玮婕 张馨怡 摄

读者的选择能说明一些问题。店员郑碧珠告诉记者，在本地，但凡其他书店和网店买不到的人文书籍，第一选择都是来无用空间淘，大抵都能满意而归；近些年，很多从外地来的背包旅行族到三坊七巷，一进店就像发现了宝藏，唰唰唰买十几本，委托快递寄回后，还不舍离去。

在方碧峰的记忆中，有一位读者很有代表性。

姜宏锋，国内供应链领域的专家。每逢出差回来，他会去无用空间把脚步慢下来。在他看来，近代以来，三坊七巷走出了沈葆桢、林觉民、严复、林则徐、林纾、冰心、林徽因等名人大家，能在这里翻翻书，很有一番与历史接通文脉的庄严感。正是沉浸在这样的阅读习惯带来的心灵体验中，他笑称“这里的书都快被他翻完了”。

姜宏锋还在无用空间写了两本个人专著——《决胜价值链》和《供应商管理》，“除了出差在外地写的部分，其他都是在无用空间写完的”。姜宏锋直言：“商业氛围也不浓，又安静又有格调，有什么理由不选它？”

在“图书＋”的大潮席卷全国书店的年代，书店怎么开，没有人给你标准答案。惟有创新业态，满足读者需求，才能适者生存。

“文化行业是需要灵魂的，书店不是在喧嚣的商业氛围中分得一杯羹，而是在读者心中点亮一盏灯。”书店业者普遍认为，瞄准分众化市场，形成差异化定位，在社会分工协作中专注核心竞争力的培养，是该行业的必然选择。（记者 陈黎慰 蒋丰蔓 陈尹荔 实习生 郑玮婕 陈慧婷 张馨怡）